火把烧得噼啪作响,火星子飘到半空中又倏忽熄灭。
院中的青石板泛着冷幽幽的光,连带着周遭的草木都染上了几分萧瑟。
“丁刺史”瘫在地上,肩膀被银锭死死按着,半边脸颊还留着贝贝小刀比划过后的红痕。
先前的歇斯底里早已被恐惧碾得粉碎,此刻他浑身都在发软,喉结滚了几滚,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意,终是低低开口:“我说。”
丁夫人扶着丁公子担架的手微微发僵,指尖凉得像浸了冰,原本就红肿的眼眶里,又有湿意漫上来。
丁公子靠在担架上,胸口还在隐隐作痛,却强撑着直了直脊背。
“我就是,当年丁刺史在街边救下的那个乞丐,我不叫丁亨寿,我叫钱五。”
钱五垂着头,声音越来越低,却字字清晰地钻进众人耳中:“那年冬雪大,我冻僵在街角,是他把我带回府。
给我暖身的姜汤,还请大夫治我冻坏的腿,府里的下人待我也没有半分怠慢……
可我看着他府里锦衣玉食,看着他妻儿和睦,再想想我自己潦倒半生,心里就跟被毒虫啃噬似的,日日夜夜不得安宁。”
他说到这里,竟还抬了抬眼,眼底闪过一丝扭曲的艳羡,只是对上丁公子那双满是恨意的眸子,又慌忙低下头去:“我就想,凭什么他能坐拥这一切,我却只能仰人鼻息?从那时起,我就动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狗贼!”丁公子猛地攥紧了拳头,胸腔的钝痛让他忍不住咳了两声,却依旧咬着牙骂道,“我父亲待你恩重如山,你竟生出这般狼心狗肺的念头!你对得起他的救命之恩吗?”
丁夫人的身子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
她的声音发着抖,却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当年我还劝过他,说你身世可怜,让他多照拂些,没想到竟是养了一头噬主的恶狼!”
苏震海听得怒火中烧,抬脚往钱五脚边的青石板上重重一踹,震得钱五身子一缩。
“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苏震海的吼声在院子里荡开,“丁刺史就是心太软,才招来这么大的祸患!”
钱五缩了缩脖子,不敢回嘴,只低眉顺眼地蜷着身子。
颜如玉缓步走到他面前,月光落在她素白的脸上,衬得神色愈发冷冽,她垂眸看着地上的人:“你是如何杀害真正的丁刺史的?把前因后果,一字不落地说出来。”
钱五喉结又滚了滚,咽了口干涩的唾沫,才缓缓开口:“那时候他待我是真的好,我想接近他、了解他的一切,简直易如反掌。
我知道他看重读书人,就跟他说想学读书识字,他当即就请了府里的师爷来教我,还亲自给我挑了不少古籍。
后来我又说,想去城外的书院,想着能多学点东西,将来也好报答他。”
“你倒真敢说!”苏震海冷哼一声,眼底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
钱五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也小了几分:“我先前本就是个秀才,只是连着几次乡试都落了榜,家里又遭了变故才沦落到乞讨。
这些丁刺史都是知道的,他还常说我是个可塑之才,惋惜我时运不济……”
“人才?你也算人才?”银锭忍无可忍,扬手又抽了他几巴掌,打得钱五脸颊发麻,嘴角又渗出血丝,“有你这样的人才,怕是天下的读书人都要被你辱没了!”
钱五捂着发麻的脸颊,闷哼了两声,却不敢躲闪,只接着往下说:“其实我不是想去什么书院,不过是想借着这个由头,假死脱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