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先让‘钱五’从这世上消失,才能有后来的事。”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当年的场景,语气里竟还带着几分侥幸:“那日去书院,天刚亮就下起了细雨,山路本就崎岖,被雨水一淋更是湿滑得厉害。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我故意在马车的车轴处动了手脚,没一会儿车轴就发出了异响,车夫只能停下车来查看。”

“那车夫跟着丁刺史多年,性子憨厚,半点没防备我。

我趁他弯腰检查车轴的功夫,从背后推了他一把,他惊呼一声就滚下了旁边的山沟。”

钱五的声音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又很快被恐惧取代:“我又把马车也推下去,看着车马摔得粉碎,才偷偷从另一侧的小路溜走。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以为钱五跟着马车一起摔下山沟,尸骨无存了。”

“确实是有这么回事。”丁夫人泪盈于睫,声音哽咽,“我记得那段时日,他整日郁郁寡欢,我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只说有人因他而亡,心中愧疚不已,着实伤心了两日。

现在想来,他哪里是愧疚,分明是在为一个忘恩负义的贼子伤怀!”

苏震海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惋惜:“这和丁刺史有何相关?

别说这贼子压根没死,就算是真的死了,也是他自己图谋不轨,与刺史半点干系都没有,他倒是白白伤心了一场。”

霍长鹤一直站在廊下,周身的寒气像是能将周遭的夜露都冻成冰,他见钱五停了话头,便抬了抬下巴,冷声道:“接着说。”

钱五被他的眼神一慑,打了个寒颤,连忙继续供述:“后来我在外头躲了些时日,等风头过了,就悄悄潜回了容州城。

我在刺史府待了那么久,府里的角角落落、作息规矩,我都了如指掌,想再回府里,简直轻而易举。”

“我选了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从后院的狗洞钻了进去,径直去了丁刺史的书房。

他那晚正好在处理公文,见到我时,先是愣了半晌,随后就满脸欢喜,半点没怀疑我的来意。”

钱五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闪躲,“我还特意带了两坛他最爱的陈年花雕,他见我‘死里逃生’,只顾着高兴,拉着我坐下就喝,毫无防备地喝下了我提前下了迷药的酒。”

众人的呼吸都下意识地沉了几分,丁夫人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丁公子更是死死咬着牙,指腹都攥得发白。

“没一会儿,他就昏了过去。”

钱五顿了一下,声音轻得像蚊蚋,却像一把尖刀扎进众人心里,“他昏了,我就……就把他杀了,其实他也没有什么痛苦,走得很安详。”

这话一出,院子里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银锭按着他肩膀的力道骤然加重,疼得钱五惨叫出声,旁边的几个衙役也按捺不住,上前对着钱五拳打脚踢,骂声不绝。

苏震海更是气得额头青筋直跳,又上前踹了他一脚:“安详?你这是在给自己的歹毒找借口!”

钱五蜷缩在地上,抱着头连连求饶,身上的衣服本就破烂,此刻更是沾满了泥土和血迹,狼狈不堪。

丁公子咳得更厉害了,丁夫人连忙替他顺气,眼眶红得像要滴血。

好半晌,苏震海才喝止住众人,院子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只剩下钱五压抑的痛哼声。

颜如玉走到钱五面前,蹲下身,目光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洞悉一切的清明,她缓缓开口,问出了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那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和真正的丁刺史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