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
靖帝手指死死扣住国书,他口中虽骂着逆子,那双深邃如渊的龙目中,却在剧烈震颤后,涌现出一股难以置信的狂热。
若是寻常入赘,那是皇室之耻。
可若是这“逆子”在北燕封了圣,受了元婴跪拜,还要大靖备上一份压得死人的“厚礼”送过去……这味道,便彻底变了。
这哪里是去当什么皇夫!
这分明是这小子嫌北燕女帝给的“软饭”不够硬,要拉着大靖这边的娘家人过去,硬生生把这碗饭给砸成铁饭碗!
所谓“半壁江山为聘”,在常人眼里是女帝的恩宠,但在帝王眼里,这分明是……献土纳降的投名状!
这逆子,不仅没被北燕那只胭脂虎吃了,反倒是……要把整个北燕给生吞活剥了?还反过来用这种方式,敲诈他这个亲爹?!
“逆子……”靖帝再次低喃,嘴角却抑制不住地疯狂上扬,透出一股“生子当如是”的快意。
殿下群臣虽然听不清陛下的低语,但看着龙椅上那位主子变幻莫测的神色,再联想到李老方才的雷霆震怒,一个个心思顿时活络起来。
风向,变了。
一位须发皆白的礼部老尚书,眼神在龙椅与李玄之间转了几个来回,浑浊的老眼中精光乍现。
他颤颤巍巍地出列,先是长叹一声,随即老泪纵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陛下!臣……臣悟了!”
“七殿下……用心良苦啊!”
老尚书猛地抬头,声音激昂,响彻大殿:“诸位同僚只看到了这国书上的名分,却未看透殿下的苦心孤诣!殿下此举,看似离经叛道,实则……乃是效仿上古圣贤,以身饲虎,只为钓那北燕一国之国运!”
“那女帝为何要昭告天下?又为何送来这等国书?这是阳谋!她想用这一字并肩王的虚名,将殿下绑在北燕的战车上,做她北燕的傀儡!”
“可殿下是如何应对的?”老尚书越说越激动,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北方,“殿下特意传话索要‘厚礼’!这一手,简直是神来之笔!”
“殿下不是在勒索,他是在向陛下、向大靖求援啊!他在告诉我们——配合他演下去!我们送去的回礼越丰厚,这排场摆得越大,就越能证明大靖才是殿下的根基!届时,他在北燕就不仅仅是女帝的并肩王,更是代表我大靖天威的安康王!”
“这哪里是什么两国联姻?这分明是殿下兵不血刃,要从内部瓦解那蛮夷之国,将其逐步蚕食,化为我大靖的后花园啊!”
一番话,如醍醐灌顶!
原本压抑尴尬的朝堂,空气瞬间被点燃。
逻辑……通了!太通了!
一位能让元婴魔祖下跪磕头的绝世猛人,怎么可能看得上区区软饭?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下一盘惊天大棋!
“原来如此!我等肉眼凡胎,竟险些误会了七殿下的千古奇功!”
“孤身入敌营,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这是何等手笔!何等胸襟!”
“圣人!七殿下,实乃我大靖的在世圣人,国之柱石啊!”
一时间,赞歌如潮。方才还喊着“叛国”的御史们,此刻喊起“圣人”来比谁都大声,恨不得当场赋诗三千首来歌颂这位忍辱负重的七殿下。
长公主顾倾城立于百官之首,听着身后群臣那足以写进话本的疯狂脑补,那张终年覆盖冰霜的绝美脸庞上,也不禁浮现出一抹极其古怪的神色。
虽然听起来荒谬绝伦,甚至有些滑稽,但……以后来者居上之姿,反客为主,确实像极了七弟曾在京城的手笔。
若是真让他做成了……顾倾城心中一凛,这大靖的格局,怕是要变天了。
她悄然抬眸,看向龙椅之上。
只见靖帝双肩微微耸动,似乎是在极力压抑着某种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
“逆子……好一个逆子!”
靖帝猛地一拍龙椅扶手,霍然起身。
那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怒意,反而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后的……狂喜与自豪!
“他将自己置于如此险地,可知朕与皇后,会何等心痛!”
他虎目含泪,扫视群臣:“他是我大靖的皇子,是我顾家的血脉!朕……岂能让他在北燕孤军奋战!”
“传朕旨意!”
靖帝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响彻整个太和殿。
“太子顾长明,即刻挂帅,为使团正使!长公主顾倾城为副使!携国礼,出使北燕,参加圣王册封大典!”
平日里性格沉稳的太子顾长明一脸懵逼地出列:“儿臣……领旨。”
这……这就成了?七弟他……真的这么厉害?
但他还没想明白,靖帝下一道旨意,直接让整个大殿彻底疯狂。
太子顾长明一脸懵逼地出列:“儿臣……领旨。”
这……这就成了?
七弟他……真的这么厉害?
他还没想明白,靖帝下一道旨意,直接让整个太和殿彻底疯狂。
“户部尚书何在?”靖帝声如洪钟。
一位穿着仙鹤补子官服,胡子花白的老臣颤颤巍巍地出列,正是掌管大靖钱袋子的户部尚书张居正。
“老臣在。”
“拟礼单!”靖帝大袖一挥,霸气无双,“极品灵石,先拨十万枚!千年份的灵药、天外陨铁、深海玄晶,各类天材地宝,按最高规制,装满十车!”
“再开皇家宝库,将那套传自开国时期的九龙仪仗给朕抬出来!配八百金甲禁军,送到北燕去!”
靖帝每说一句,户部尚书张居正的脸色就白一分。
当听到“九龙仪仗”时,老尚书终于撑不住了,干瘦的身躯如遭雷击,猛地一晃。
“陛下,不可啊!”
张居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悲声泣血:“陛下!国库……国库空虚啊!”
“南境要防备蛮人,东海水师要修缮战船,各地大阵的维护更是吞金巨兽!如今国库里能动用的灵石,不足二十万枚!您这一张口,就是要了老臣的命,要掏空我大靖的根基啊!”
“至于那九龙仪仗,乃是太祖皇帝御用之物,象征我大靖国威,怎能……怎能送去给那蛮夷之邦撑场面?这不合祖制,于理不容啊!”
老尚书以头抢地,砰砰作响,哭得撕心裂肺,仿佛大靖下一秒就要亡国。
“老臣……老臣今日便是撞死在这龙柱之上,也不能让陛下做这等败家……这等糊涂事啊!”
说罢,这老头竟真的从地上爬起来,作势就要往旁边的蟠龙金柱上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