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冯震一席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
紧接着,以萧国公为首的文官集团,像是收到了某种信号,齐刷刷地站了出来。
“冯大人所言,乃金玉良言!臣,附议!”
“林小公爷顽劣不堪,人尽皆知,若真尚了公主,岂不让天下人耻笑我皇家识人不明!”
“为了社稷风气,为了皇家颜面,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一时间,附和之声,此起彼伏。
文官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痛心疾首,仿佛林永安迎娶公主,便是大乾王朝即将倾覆的预兆。
武将们气得脸色铁青,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毕竟,林永安过去的那些混账事,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林康跪在地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一张刚毅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却只能死死地咬着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然而,作为风暴中心的林永安,此刻心中却乐开了花。
干得漂亮!
冯老哥,你简直是我的再生父母!
他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心中已经给冯震和这满朝文官,点了一万个赞。
照这个势头下去,这婚事,今天就能黄!
林永安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着,退婚成功之后,是去潇湘馆听曲儿,还是去百花楼喝酒,庆祝一下自己重获自由。
然而,龙椅之上,皇帝赵乾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冯震和一众文官,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公主的婚事,朕自有决断。”
冰冷而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中缓缓响起。
“此事,不必再议。”
林永安脸上的喜悦,瞬间凝固。
不是吧?
这都不退?
满朝文武都快指着你鼻子骂你糊涂了,你居然还能坐得住?
你对这门婚事,到底是有多大的执念啊!
林永安急了。
眼看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要从指缝间溜走,他再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体统。
他猛地抬起头,清朗的声音,响彻整个金銮殿。
“陛下!臣以为,安国公与各位大人所言极是!”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是见了鬼一样,瞪大了眼睛看着林永安。
疯了!
这小子一定是疯了!
别人弹劾你,你不辩解也就罢了,怎么还自己上赶着承认了?
就连跪在他身边的林康,都一脸错愕地扭过头,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茫然。
萧国公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
以退为进?
小子,你这点心机,在老夫面前,还嫩了点!
他认定林永安是在故作姿态,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博取皇帝的同情和信任。
林永安可不管别人怎么想,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这烫手的山芋给扔出去。
他挺直了脊梁,迎着皇帝那深邃的目光,朗声道。
“臣声名狼藉,品行不端,乃是京城人尽皆知的纨绔败家子!”
“熙宁公主殿下,金枝玉叶,天之骄女,臣自惭形秽,实不敢高攀!”
“臣,配不上公主!”
“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说完,他重重地将头磕在冰凉的金砖之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林永安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给震得外焦里嫩。
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么上赶着找死的!
龙椅之上,皇帝赵乾的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
他本以为,上次林永安在御书房说要退婚,只是一时气话,是小辈在长辈面前的赌气撒娇。
他今天的计划,本是在这满朝文武的弹劾声中,自己力排众议,强势保下这门婚事。
如此一来,既能彰显自己作为君主的威严,又能让林永安这小子对自己感恩戴德,从此死心塌地地当自己的女婿。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是来真的!
他居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公然抗旨拒婚!
一股无名的怒火,在赵乾的胸中熊熊燃烧。
可偏偏,他又不能真的发作。
因为他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眼前这个跪在地上,自称“纨绔败家子”的年轻人,究竟是何等的惊才绝艳!
赵乾死死地捏着龙椅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寒意。
“林永安!你可知,君无戏言!”
然而,安国公冯震,却像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他仿佛没有感受到皇帝的怒火,依旧跪在地上,梗着脖子,大声道。
“陛下!君无戏言,可君亦不能昏聩!为了一桩婚事,而失了皇家颜面,毁了社稷风气,此乃取乱之道啊!”
“恳请陛下三思!”
“放肆!”
赵乾终于忍无可忍,猛地一拍龙椅,怒吼出声。
君臣二人,在大殿之上,悍然对峙,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萧国公见状,眼中精光一闪,悄悄地给身后的文官们,使了个眼色。
下一刻,整个文官集团,乌压压地跪倒了一片。
“恳请陛下,为皇家颜面,为社稷风气,收回成命!”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仿佛要将这金銮殿的屋顶都给掀翻。
这是赤裸裸的逼宫!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靖海公刘振,忽然也站了出来。
他先是跟着众人跪下,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才从怀中掏出一份奏章,高高举过头顶。
“陛下,臣这里,还有一份搜集来的,关于林小公爷平日里在京中为非作歹的罪证!”
他绘声绘色地讲述着林永安“欺男霸女”,“强抢民财”的种种“劣迹”。
虽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在这种场合下,却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武将们听得怒火中烧,却无力反驳。
林康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当场冲上去,撕烂刘振那张颠倒黑白的嘴。
刘振说完,话锋却猛地一转,脸上露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其实,林小公爷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说起来,也情有可原。”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煞白的林康,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
“毕竟,他自幼丧母,安平公又常年为国征战,缺乏管教,这才养成了这般顽劣的性子。”
“只是……只是这般缺乏管教的纨绔子弟,实在是配不上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啊!”
话音落下。
整个金銮殿,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