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林永安的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嘲弄。
他对着赵彻,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随即端起酒杯,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来来来,刘县令,还有各位大善人!”
“本官初来乍到,以后赈灾的事,还要多多仰仗各位!”
他主动举杯,一饮而尽,姿态豪爽至极。
刘昌见状,彻底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变得真切了几分。
果然还是个毛头小子,稍微吓唬一下,再给个台阶,立刻就服软了。
什么巡察使,不过如此。
“大人客气了!为陛下分忧,乃我等分内之事!”
刘昌也连忙举杯回敬,心中那点警惕,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宴客厅的气氛,再次变得热烈起来。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那些脑满肠肥的士绅们,一个个腆着肚子,围在林永安身边,说着各种言不由衷的奉承话,仿佛刚才那点小小的交锋,从未发生过。
只有赵彻和卞康云,坐在那里,如坐针毡。
卞康云看着大快朵颐的林永安,又看了看那群丑态百出的官员士绅,只觉得嘴里的烧鸡,瞬间就不香了。
赵彻更是眉头紧锁,他想不通,以林永安在金銮殿上表现出的血性,怎么会对着这帮蛀虫,如此轻易地妥协?
就在这时,刘昌又拍了拍手。
丝竹声起,一群身着七彩薄纱,身姿曼妙的舞女,如同翩跹的蝴蝶,从屏风后鱼贯而出。
她们云袖轻摆,莲步款款,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勾魂夺魄的魅惑。
大厅内的空气,瞬间变得燥热而暧昧。
林永安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酒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歌舞,嘴角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似乎看得十分投入。
赵彻和卞康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焦急和无奈。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有心思看跳舞!
那些士绅们,更是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不少人已经按捺不住,开始对着身边伺候的清秀侍女,动手动脚起来。
只是,林永安这位正主没有发话,他们也不敢做得太过火,一双双色眯眯的眼睛,在舞女和林永安之间来回逡巡,心中急不可耐。
刘昌坐在主位上,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却泛起了一丝疑惑。
不对劲。
按照常理,像林永安这种京城来的纨绔子弟,见到这等绝色,早就该扑上去了。
可他倒好,只是看,眼神清明,没有半分淫邪之色,仿佛真的只是在欣赏一支普通的舞蹈。
他对自己安排的这些美人,就一点都不动心?
刘昌心中思忖片-那,对着那名领舞的女子,不动声色地使了个眼色。
那名舞女,是这群女子中容貌最盛,舞姿最媚的一个。
她收到暗示,腰肢一扭,水袖一甩,如同没有骨头的灵蛇,翩然来到了林永安的面前。
一曲舞罢,她并未退下,而是顺势跪坐在林永安的身侧,吐气如兰。
“大人,您喝了这么多酒,想必也有些乏了,奴家为您捏捏肩吧?”
她的声音,又甜又腻,带着一股能让男人骨头都酥掉的魔力。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丰腴的身体,有意无意地贴近林永安的胳膊,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缓缓搭上了他的肩膀。
一股幽香,钻入鼻息。
刘昌和一众士绅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猥琐笑容。
重头戏,来了。
赵彻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卞康云更是“噌”地一下,就想站起来。
然而,就在那舞女的手,顺着林永安的肩膀,缓缓滑向他的后心,眼中杀机一闪而逝的瞬间。
林永安忽然动了。
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看那舞女一眼,只是抬手,轻轻将她推开。
动作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不必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像是腊月的寒风,吹散了满室的旖旎春光。
“本官,还有正事要做。”
舞女被推得一个趔趄,脸上的媚笑僵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和错愕。
她藏在宽大水袖下的另一只手,正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
她还想再有动作。
“哐当!”
宴客厅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几名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大内侍卫,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为首的一人,正是林永安从京城带来的护卫队长。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林永安面前,单膝跪地,声音洪亮。
“大人,事情已经办妥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名舞女更是吓得脸色惨白,连忙将匕首藏得更深,缩到了角落里,不敢再有任何异动。
县令刘昌和那些士绅们,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带进来。”
林永安淡淡地吩咐道。
护卫队长起身,对着门外一挥手。
很快,一群人被侍卫们推搡着,带进了这间奢华的宴客厅。
这群人,衣衫褴褛,神情惊恐,身上还带着伤。
大部分,都是面黄肌瘦的年轻女子,其中还夹杂着几个瑟瑟发抖的孩子。
她们的出现,与这满室的富丽堂皇,山珍海味,形成了无比刺眼,无比讽刺的对比。
轰!
刘昌的脑子,像是炸开了一样,整个人都懵了。
他身边的那些士绅们,更是有一个算一个,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这……这是怎么回事?”刘昌强作镇定,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护卫队长没有理他,只是对着林永安,继续禀报。
“启禀大人!属下奉命追查城外灾民失踪一事,在城南一处废弃的庄子里,发现了这个据点!”
“经审问,此地乃是一个巨大的人口买卖窝点!他们专门拐骗落单的年轻灾民,尤其是妇女和儿童,稍有姿色者,便被他们卖入各地的青楼楚馆,甚至……是被一些大户人家,当作战利品一样,私下瓜分!”
护卫队长的声音,字字如刀,狠狠地扎在刘昌和一众士绅的心上。
林永安缓缓站起身。
他没有去看那些吓得快要瘫倒在地的士绅,也没有去看那些瑟瑟发抖的受害者。
他的目光,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直直地锁定在了县令刘昌的脸上。
那平静的眼神下,是足以将人吞噬的,惊涛骇浪。
“刘县令。”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死寂的宴客厅。
“你,不给我解释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