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立政殿灯火通明。
一道旨意,将刚刚回到府中的熙宁,又召进了宫里。
路上,熙宁的心便一直悬着。
父皇这么晚召见,十有八九,是为了今日“一碗冰津”发生的事。
林永安。
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见”。
说实话,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也绝不相信,那般惊才绝艳的词句,会出自那个玩世不恭的家伙之手。
父皇……会信吗?
她怀着几分忐忑,踏入殿中。
却见殿内一派温馨。
她的父皇,大夏的皇帝,此刻正站在一张宽大的书案前,挥毫泼墨,似乎在画一幅山水。
而她的母后,雍容华贵的皇后,则站在一旁,亲手为他研墨,眉眼间带着柔和的笑意。
帝后恩爱,琴瑟和鸣。
熙宁看着这一幕,心中忽然一暖,却又泛起一丝莫名的酸涩。
她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林永安。
想起了今日在雅间里,他为自己涂抹口红时的温柔。
想起了那个霸道又不失珍视的吻。
还有他那句理直气壮的“亲了就得娶我”。
如果……如果以后,他们也能像父皇母后这般,该有多好。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熙宁的脸颊就烫了起来,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多想。
“宁儿来了。”
皇帝放下了手中的画笔,转过身来,脸上的温和瞬间被几分凝重取代。
皇后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关切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父皇,母后。”熙宁上前行礼。
“免了。”皇帝摆了摆手,直接开门见山,“今日在‘一碗冰津’的事,朕都听说了。”
他紧紧盯着熙宁,沉声问道:“张贺那帮老臣,联名弹劾林永安,说他欺世盗名,窃取他人诗词。那首‘木兰花令’,当真……是他所作?”
果然是为了此事。
熙宁心中一定,抬起头,迎上皇帝探究的目光,语气无比坚定。
“回父皇,儿臣亲眼所见。”
“他当时就在雅间里,提笔便写,一气而成,绝无可能是抄袭或他人代笔。”
听到这番话,皇帝那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哭笑不得的神情。
“好小子,还真藏了一手!”
他端起桌上的奶茶喝了一口,仿佛是在压惊。
“这下朕就放心了。明日在朝堂上,看朕怎么收拾那帮倚老卖老的老家伙!”
皇后在一旁听着,也是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担忧:“永安那孩子,性子太跳脱,今日又得罪了满朝文臣,以后在朝中,怕是举步维艰。”
“怕什么!”皇帝冷哼一声,“有朕在,谁敢动他!”
话虽如此,皇帝的脸上还是闪过一丝愁容。
他叹了口气,话锋一转。
“不说这个了。宁儿,朕今日叫你来,还有一事。”
“国库的账,你母后也看了。再过两个月便是千秋节,各项开支巨大,花钱如流水。朕现在,可就指望着你那义乌商行的分红了。”
提到正事,熙宁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父皇放心,钱的事情,不必担忧。”
她顿了顿,将今日查账发现的事情说了出来。
“只是……儿臣今日查账,发现风扇店的掌柜孙常,在做假账,私吞了不少银子。”
“儿臣查到,此人是刘侍郎安插进来的。”
“儿臣本想立刻处理,可林永安却让儿臣不要插手,他说……”
“他说什么?”皇帝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说,留着这个孙常,是想钓一条大鱼。”
“岂有此理!”
皇帝听完,勃然大怒,猛地一拍御案,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
“好个刘振!朕还没找他算账,他倒先把主意打到朕的钱袋子上来了!”
皇帝气得在殿内来回踱步,胸口剧烈起伏。
“他儿子刘云杰,在考场上构陷林永安,罪证确凿,至今还关在大理寺天牢里!”
“这段时日,他为了给他儿子减罪,到处奔走,追缴赈灾亏空,表现得倒是积极。萧国公也三番五次替他求情,朕原本都打算,看在他还算有功的份上,免了刘云杰的死罪,只削去他家的世袭爵位了事!”
“没想到,他竟敢如此胆大包天!一边在朕面前装可怜,一边在背后挖朕的墙角!”
义乌商行有皇帝的股份,这在朝中早已不是秘密。
动义乌商行,就等于是在皇帝的口袋里掏钱!这比直接贪污国库的银子,性质还要恶劣!
“父皇息怒!”
熙宁见皇帝气成这样,连忙上前劝慰。
“林永安说,他早有准备,此事他自有安排,让儿臣不必担心。”
“他把孙常当做诱饵,似乎是想引出背后更大的人物。”
“哦?”皇帝停下脚步,怒气稍减,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钓鱼?他想钓谁?”
熙宁摇了摇头:“儿臣也不知。但他既然这么说,想必是已经有了万全的布局。”
皇帝沉默了。
他虽然也不懂林永安那小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不知为何,只要一听到是林永安的安排,他心里就莫名地踏实了。
那小子虽然行事离经叛道,但脑子确实好用,从未让人失望过。
“罢了。”皇帝重新坐回椅子上,摆了摆手,“既然是他布的局,就让他去折腾吧。你也不要管了,朕倒要看看,他这次,到底想钓出一条什么惊天大鱼来!”
殿内的气氛,总算缓和下来。
皇后笑着给皇帝又添了些茶水,柔声问道:“宁儿,你那商行,如今生意如此火爆,这个月,大概能有多少进项?”
这也是皇帝最关心的问题。
熙宁在心中默默盘算了一下,然后报出了一个数字。
“回母后,风扇的生意已经遍布京城各大府邸,每日订单不断。奶茶店那边,更是日进斗金。”
“粗略估算,这个月,两项加起来的纯利,应在六十万两白银左右。”
“什么?”
“多……多少?”
话音落下,立政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皇帝端着茶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皇后为他添茶的动作,也猛地停住。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以复加的震惊。
六十万两!
一个月!
这哪里是做生意?这分明是在印银子!
皇帝的嘴巴,微微张着,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