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侍郎看着彻底崩溃的儿子,气得心口发疼,又怕隔墙有耳,只能压着嗓子,从牙缝里挤出怒斥。
“你给我闭嘴!祸从口出,你懂不懂!”
他指着刘云杰,手指都在颤抖。
“你想死,别拉上整个刘家!太子殿下的名讳,也是你能在这种地方直呼的吗!”
刘云杰被他吼得一个激灵,汹涌的怨气和疯狂,总算退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
是啊。
他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他把太子殿下给供出来了!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刘侍郎见他冷静下来,语气也缓和了些,带着一丝疲惫。
“杰儿,你听爹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忍。”
“忍得一时之苦,方为人上人。这次构陷林永安,虽然失败了,但你在太子殿下和萧国公面前,是立了功的!”
“只要你咬死不说,等风头过去,太子殿下登基之日,你就是从龙之功!到时候,别说一个林永安,整个镇国公府,我们都未必放在眼里!”
这番话,像是一剂强心针,注入了刘云杰绝望的心里。
从龙之功。
他空洞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可是……
“爹,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了!这里又脏又臭,还有老鼠……”他抓着牢门,声音里带着哭腔。
刘侍郎叹了口气,心中满是酸楚。
他何尝想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受这种苦。
“爹知道,爹都知道。”
刘侍郎放低了声音,凑近了些。
“为了给你减罪,爹已经将我们刘家几代人积攒的家底,全都拿了出来,用来填补江南赈灾的亏空。”
“只要这件事办得漂亮,陛下龙心大悦,再加上萧国公和太子殿下在旁美言几句,定能保你无虞。”
“你再忍耐几日,爹一定把你风风光光地接出去!”
刘侍郎又好言安抚了几句,才在狱卒的催促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牢房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刘云杰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下去。
从龙之功……
他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
第二天。
镇国公府,林永安的院子里。
林永安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地起了床。
桌上,丰盛的早餐已经备好。
水晶虾饺,蟹黄烧卖,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
他美滋滋地吃着,心情格外舒畅。
美妆店的筹备工作,已经全权交给了熙宁。
有这位公主殿下在,无论是店铺选址,还是人手招募,都根本用不着他操心。
他只需要在幕后提供产品和创意,然后等着数钱就行。
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在玩什么商业女王养成游戏。
自己负责开挂,女主角负责惊艳全世界。
完美。
就在他悠哉游哉地喝着粥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公子!林公子!不好了,出大事了!”
皇帝身边的内侍总管,那个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老太监,此刻却是一脸焦急,脑门上全是汗。
林永安放下勺子,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李公公,什么事这么慌张?”
李公公一进门,连气都来不及喘匀,急声道:“哎哟我的林公子,您可真是……真是摊上大事了!”
“昨天,国子监祭酒张贺,带着满朝大儒,在立政殿告了您的御状啊!”
老太监将昨日殿上的事情,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地学了一遍。
从张贺如何慷慨陈词,弹劾他窃取诗词,再到冯震如何献上毒计,要当堂对质。
“现在,陛下已经下了旨,宣您即刻进宫,到甘露殿,当着文武百官和国子监那帮老学究的面,与他们对质!”
林永安听完,先是一愣,随即气笑了。
好家伙。
他还真没看出来,这帮老头子,行动力还挺强。
不就是一首词吗?至于闹到皇帝面前去?
“林公子,您可千万别掉以轻心啊!”
李公公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急得直跺脚。
“老奴在宫里待了一辈子,就没见过张祭酒他们这么大阵仗的!”
“您一会儿到了甘露殿,姿态一定要放低,好汉不吃眼前亏。国子监那帮大儒,引经据典,口若悬河,比朝堂上那些言官的嘴皮子,厉害了不知多少倍!”
“您千万别跟他们硬顶,不然……”
李公公话还没说完,林永安已经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银票,不着痕迹地塞进了他的袖子里。
“多谢李公公提点,这点小意思,给公公喝茶。”
李公公下意识地捏了捏,入手厚实。
他眼角余光一瞥,顿时吓了一跳。
五百两!
“使不得,使不得!”
李公公吓得连忙要把银票推回去,“林公子,您这是折煞老奴了!老奴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提点您一句,也是应该的!”
林永安却笑着按住了他的手,态度诚恳。
“李公公这是哪里话。”
“您是宫里的老人,是看着陛下长大的,在我心里,您就跟自家长辈一样。”
他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语气亲近。
“以后小弟在宫里,还有很多地方,要仰仗老哥您多多照拂呢。”
一声“老哥”,让李公公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永安。
李公公在宫中地位尊崇,是皇帝面前最得宠的内侍。
无数王公大臣见了他,都要客客气气地称一声“李总管”。
可他自己心里清楚,那些人表面恭敬,背地里,却都瞧不起他这个阉人。
这么多年来,他听过无数的奉承和讨好,却从未有哪一句话,像林永安这句“老哥”一样,如此自然,如此真诚。
没有丝毫的鄙夷,也没有刻意的拉拢。
仿佛在他眼中,自己不是什么太监总管,而就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普通长辈。
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瞬间涌上了李公公的心头。
他看着眼前这个俊朗不凡的年轻人,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竟不自觉地有些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