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字，轻飘飘的，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萧天泽脸上的讥讽，瞬间凝固。
他刚刚的一首，将今夜诗会的气氛推向了巅峰，自以为已经锁定了胜局。
结果林永安一开口，竟也是词？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这是要用他最擅长的东西，来将他彻底击败！
“好！好得很！”
萧天泽怒极反笑，眼中满是怨毒，“我倒要看看，你这首词，比我的会高明到何处！”
高台上，月影那双一直保持着清冷的美眸，也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她望着林永安，声音里带着一丝好奇。
“不知林县伯这首词，是何词牌？月影也好配合一二。”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词，是用来唱的，必有词牌曲调。
林永安想胜过萧天泽，不仅词要写得好，选的曲调也必须恰如其分。
然而，林永安的回答，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没有词牌。”
他慢悠悠地端起茶杯，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等你的曲。”
整个锦瑟楼，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等月影姑娘谱曲？他以为他是谁啊！”
“哈哈哈哈！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月影姑娘乃是音律大家，出道至今，也只为当世两位大儒谱过曲！他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也配？”
嘲笑声，鄙夷声，此起彼伏。
二楼雅间里，楚文生轻蔑地摇着折扇，嘴角挂着看好戏的笑容。
萧天泽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已经看到了林永安自取其辱，沦为全京城笑柄的下场。
林永安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
他的目光，穿过重重人群，穿过飘渺的珠帘，只是静静地看着高台上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月影姑娘，可愿一试？”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全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月影身上。
这是一个巨大的赌博。
若林永安的词是平庸之作，她当众为其谱曲，只会跟着一起沦为笑柄。
可若是……
月影看着林永安那双深邃而自信的眼眸，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
她缓缓起身，对着林永安的方向，盈盈一拜。
清冷而决绝的声音，响彻全场。
“月影，愿为公子一试！”
满场哗然！
所有人都没想到，月影竟然真的答应了！
林永安嘴角微微上扬，放下了茶杯。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雅间的窗前，负手而立，目光望向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
清朗的声音，缓缓响起。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第一句出口，楼内原本的喧嚣，瞬间安静了一半。
不少懂行的读书人，脸上的嘲讽已经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疑。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第二句出，全场雅雀无声。
萧天泽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楚文生的折扇，“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天字号雅间内，熙宁公主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颤，滚烫的茶水洒在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冯弘远和赵成穆两位才子，已经霍然起身，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林永安的声音，还在继续。
那最后两句，如同九天惊雷，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轰然炸响！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死寂。
极致的死寂。
整个锦瑟楼，上千号人，仿佛在这一瞬间，集体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所有人都被最后那一句词，震得头皮发麻，心神俱裂！
将牛郎织女那缠绵悱恻的爱情，升华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哲学高度！
与这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相比，什么“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什么“云想衣裳花想容”，瞬间变得格局狭小，不值一提！
这是降维打击！
彻彻底底的降维打击！
“噗通！”
萧天泽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面色惨白如纸，口中喃喃自语。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天字号雅间内。
熙宁公主的脸色，比萧天泽还要苍白。
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原来……是这样吗？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他是在告诉那个月影，就算他们身份有别，无法时时相守，但只要彼此真心相爱，便胜过人间无数？
原来，他早已对那个风尘女子，用情至此！
一滴清泪，不受控制地从她眼角滑落，带着无尽的酸楚与悔恨。
身旁的侍女见状，气得浑身发抖，眼中迸发出滔天的怒火，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短剑上。
“公主！这林永安欺人太甚！奴婢现在就去杀了他！”
“站住！”熙宁冷声呵斥，声音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
主位上，太子脸上的温和笑意，早已消失不见。
他看着窗外那个白衣胜雪的身影，眼神阴沉得可怕。
之前针对林永安，只是为了帮萧天泽，为了拉拢太师府，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
可现在，不一样了。
林永安这首送给月影的词，字字句句，都像是在抽他这个皇室的脸！
一个被皇室退婚的废物，转头就为一个教坊司的妓子，写下如此千古绝唱！
这传出去，皇家的颜面何存！熙宁的颜面何存！
这一刻，太子的心中，第一次对林永安，动了真正的杀机！
高台上。
月影早已泪流满面。
她痴痴地看着那个身影，仿佛要将他刻进自己的骨血里。
她缓缓坐回古琴前，玉指轻扬。
“铮！”
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片刻的思索。
一段空灵绝美的旋律，从她指尖流淌而出，与那首词的意境，完美地融为一体。
她朱唇轻启，带着一丝哭腔的清冷歌声，随之响起。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歌声与琴声交织，如泣如诉，将在场所有人都拉入了那个凄美而又壮阔的爱情故事之中。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月影缓缓起身，对着林永安的方向，深深一拜，再拜，三拜。
她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绝美脸庞，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崇敬与激动。
“敢问公子，月影此曲，尚可入耳？”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林永安的评价。
在他们看来，这已经是神仙般的演绎，无可挑剔。
林永安却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强差人意吧。”
此言一出，人群再次哗然，无数人怒目而视，觉得他是在故意羞辱月影。
然而，月影却再次对着他，盈盈一拜，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公子说的是。是月影技艺不精，未能尽展此词万一风采，污了公子的传世佳作。”
她顿了顿，眼中满是恳求。
“请公子给月影一些时日，月影定当闭门苦练，绝不负此千古绝唱！”
林永安却只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不必了。”
“这首词，送你了。”
送……送你了？
一首足以流芳千古，价值连城的词，就这么……送了？
全场，彻底石化！
月影更是愣在原地，巨大的惊喜让她几乎晕厥过去。
今夜诗魁，已经没有任何悬念。
林永安看着台下那些呆若木鸡的读书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他转身，对着同样处在震惊中的月影，微微一笑。
“月影姑娘，还愣着做什么？”
“今夜的魁首，不该陪我共度良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