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朱元璋终于不再压抑,他仰天咆哮,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愤怒与失望,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咱当年领着弟兄们打天下,是为了什么?!”
“咱不就是见不得那些贪官污吏,骑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吗?!”
“咱不就是想让天下的穷苦人,都能吃上一口饱饭,不受人欺负吗?!”
“可你们呢?!”
朱元璋的眼睛,已经变得一片血红,他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底下的一众官员。
“你们就是这么回报咱的?!”
“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咱的江山社稷,咱的万民百姓的?!”
“你们的心,都是黑的!你们的血,都是冷的!”
“你们,该杀!!”
最后一个杀字,声嘶力竭,带着滔天的煞气,回荡在奉天殿的每一个角落。
“父皇息怒!”
太子朱标见状,连忙快步上前,扶住情绪激动的朱元璋。
“父皇,为这些奸佞之徒气坏了龙体,不值得啊!”
“扑通!”
“扑通!”
有了太子带头,文武百官如梦初醒,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如同被狂风暴雨打倒的庄稼。
“皇上息怒!”
“臣等罪该万死!”
“皇上息怒啊!”
求饶声、叩首声响成一片,整个大殿乱作一团。
朱元璋看着底下跪着的这群人,眼中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疲惫与失望。
他摆了摆手,意兴阑珊。
“赵明。”
侍立在一旁的内侍总管赵明,一个激灵,连忙上前。
“奴婢在。”
“念。”
朱元璋只说了一个字,便转身走回御阶,重重地坐回了龙椅上,闭上了眼睛。
赵明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展开。
他清了清嗓子,那尖锐而冰冷的声音,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嘈杂。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户部侍郎郭桓,贪赃枉法,罪大恶极,动摇国本,实乃国之巨蠹!
着,凌迟处死,剥皮实草,悬于官衙,以儆效尤!”
嘶——!
倒吸冷气的声音,清晰可闻。
剥皮实草!
这种酷刑,只是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赵明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念道:
“协同作案之六部司官、各布政司官吏,凡贪赃至七百万石以上者,皆处以剥皮实草之刑!”
“自首者,从轻发落,凡副职以下官员,一律处斩,夷灭三族!”
“其侵占之田产、家财,悉数抄没入官!
家中女眷,尽数发往浣衣局为奴,或充为军妓!
男丁十五岁以上者,流放三千里,永不赦还!”
圣旨的内容,一句比一句严酷,一句比一句血腥。
当听到夷灭三族四个字时,跪在最前面的刑部尚书暴昭,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想要开口求情,说这刑罚过于酷烈,有伤天和。
可当他抬起头,看到龙椅上那位闭目养神,却散发着尸山血海般气息的皇帝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这份在他看来已经残酷到极致的圣旨,已经是太子朱标跪在朱元璋面前,苦苦哀求了整整一夜,才换来的“仁慈”结果。
在朱元璋最初的设想里,名单上所有的人,无论首从,无论贪赃多少,只有一个下场。
那就是,杀。
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赵明念完了圣旨,将其高高举起。
“太子殿下,文武群臣,接旨吧。”
朱标深吸一口气,第一个跪下叩首。
“儿臣,领旨谢恩。”
他身后的文武百官,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个个面如死灰,机械地跟着跪拜下去。
“臣等……领旨……谢恩……”
声音稀稀拉拉,充满了绝望。
阳光从殿外照进来,将蟠龙金柱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冰冷而扭曲。
突然。
咚的一声闷响。
跪在最中央的户部尚书赵勉,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双眼翻白,口吐白沫。
他竟是活生生地,被吓晕了过去。
户部尚书赵勉被两个内侍拖了下去,像一条死狗。
幸存下来的官员们,一个个面如金纸,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他们看着地上一滩可疑的水渍,那是赵勉被吓到失禁留下的痕迹,心中非但没有鄙夷,反而升起一股兔死狐悲的悲凉。
龙椅上,朱元璋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子,缓缓扫过下方跪着的文武百官。
每一个被他看到的人,都忍不住低下头,身体筛糠般抖动,不敢与之对视。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群臣死死地把头埋在臂弯里,恨不得自己当场变成一个鹌鹑,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退朝!
快点退朝吧!
所有人的心里,都在疯狂地呐喊着同一个念头。
然而,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一个温润而坚定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儿臣,有事启奏。”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那个走出队列的太子朱标身上。
疯了!
太子殿下一定是疯了!
所有官员的脑子里,都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刚刚才发生了郭桓案,陛下屠刀高举,尸骨未寒,血腥味都还没散去,太子殿下居然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他想干什么?
龙椅上的朱元璋,也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自己这个一向仁厚恭顺的儿子。
“标儿,何事?”
朱标深吸一口气,对着御阶之上深深一揖,朗声道:“启禀父皇,儿臣恳请父皇,能够酌情考虑,为我大明百官,上调俸禄。”
所有人都懵了。
他们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给官员……涨俸禄?
在这个刚刚因为官员贪腐而掀起滔天杀戮的节骨眼上?
跪在前排的吏部尚书詹徽,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步了赵勉的后尘,当场昏死过去。
我的太子爷啊!您这是嫌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龙椅上,朱元璋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阴沉了下去。
他没有咆哮,没有怒骂。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朱标,眼神中的温度一点点褪去,最后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你说什么?”
朱元璋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每个人的心脏。
“咱没听清,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