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得好!”
朱元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揉了揉朱珏的脑袋,眼神里满是骄傲和宠溺。
“咱的珏儿,说得句句在理!”
“罢了!”朱元璋的目光重新落回李景隆身上,虽然依旧冰冷,却已经没有了杀气。
“既然咱的珏儿为你求情,咱就饶你这一次!”
“滚起来吧!”
李景隆如蒙大赦。
“谢陛下不杀之恩!谢小公子……谢殿下救命之恩!”
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身子还在不住地发抖。
朱元璋冷哼一声:“别谢咱,要谢就谢咱的孙儿。”
他指了指朱珏,正式介绍道:“这是咱的皇孙,朱珏。”
又对朱珏说道:“珏儿,这是曹国公,李景隆。”
李景隆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狼狈不堪的仪容,对着朱珏深深一揖,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大礼。
“臣,李景隆,参见皇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的姿态恭敬到了极点。
“殿下仁德宽厚,智比天人,臣……臣刚才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殿下,实在是罪该万死!”
李景隆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就想往自己脸上扇。
“行了。”朱珏淡淡地开口,制止了他。
“曹国公不必多礼。”
这幅做派,落在朱珏眼里,让他心中对李景隆的评价又多了几个标签:能屈能伸,脸皮够厚,是个天生的官场老油条。
不过,这样的人,用起来才顺手。
一只没有爪牙,只会摇尾乞怜的狗,有时候比一头猛虎更有用。
朱珏心中盘算着,已经将李景隆当成了一枚可以闲置,但关键时刻或许有用的棋子。
李景隆见朱珏没有追究的意思,心中更是感激涕零,连忙道:“殿下,为了表达臣的歉意和谢意,改日可否让臣在府中摆下薄宴,亲自向殿下赔罪?”
他现在只想拼命地巴结上这位看起来圣眷正浓的皇孙。
朱珏还没开口,一旁的朱元璋便沉声发话了。
“李景隆。”
“臣在!”李景隆立刻躬身应道。
朱元璋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见到的人,听到的话,出了这个门,就给咱烂在肚子里。”
“若是让咱在外面听到半点风声……”
“臣明白!臣明白!”李景隆吓得一个哆嗦,赌咒发誓道:“陛下放心!
臣今日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若有违此誓,叫臣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哼,你知道就好。”
朱元璋挥了挥手,像是驱赶一只苍蝇。
“滚吧。”
“是,是,臣告退,臣告退!”
李景隆如获新生,连滚带爬地躬身退出了隔间。
直到房门被关上,他才敢直起腰来,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一阵凉风吹过,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最后退出去的那一刻,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那位十岁的皇孙。
小小的身影站在洪武大帝的身旁,脸上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那笑容,纯净而又天真。
可不知为何,李景隆却觉得,那笑容的深处,藏着一种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冰冷。
太和酒楼的门外,李鸾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一言不发地钻进自家的马车,胸中的怒火像是要将整个车厢都点燃。
一个区区酒楼的东家,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泥腿子,竟然敢当着曹国公的面,如此不给他面子!
简直是找死!
“公子?”
一名贴身亲信小心翼翼地探过头来,生怕触了主子的霉头。
李鸾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去,给我找几个城里手脚最不干净的泼皮无赖。”
“记住,要最能打,最会闹事的那种!”
亲信心中一凛,立刻躬身:“是,公子!要做些什么?”
李鸾冷笑一声,脸上的横肉微微抽搐。
“做什么?当然是去给太和酒楼捧捧场!”
“给我砸!把他们店里的桌子椅子,锅碗瓢盆,全都给我砸个稀巴烂!”
“再把他们的客人全都给我赶出去!我倒要看看,他这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亲信听得心惊肉跳,但还是连忙应下。
“是!”
李鸾似乎还觉得不解气,从腰间解下一块雕工精致的玉质腰牌,扔给了亲信。
“拿着我的牌子,去一趟五城兵马司。”
“跟他们指挥使打个招呼,就说是我李鸾要办点事。
今晚太和酒楼那边,不管发生什么,让他们都把眼睛闭上,耳朵堵上!”
“若是有不长眼的去报官,就给我拖着,晾着!”
亲信接过那沉甸甸的腰牌,手都有些发抖。
这可是韩国公府嫡公子的腰牌,在应天府这地面上,几乎等同于一道令牌。
“公子放心,小的一定办得妥妥当帖!”
“还有。”李鸾的眼神愈发阴冷,“派两个机灵点的人,给我死死盯住那家酒楼,尤其是那个小东家。”
“他每天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去了什么地方,我都要一清二楚!”
“滚去办吧。”
“是!”
亲信领了命令,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车厢内,李鸾靠在软垫上,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中,已经开始浮现太和酒楼一片狼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家跪在地上向他磕头求饶的画面。
跟我斗?
你算个什么东西!
…………
韩国公府。
作为大明朝开国的第一功臣,李善长的府邸占地极广,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气派非凡,处处彰显着主人的尊贵地位。
李鸾带着一身戾气回到府中,下人们纷纷垂首避让,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他穿过前院,径直走向后花园。
他知道,这个时辰,他的父亲,当朝韩国公李善长,多半正在园中的暖阁里看书。
果不其然,还未走近,就看到他的父亲正坐在窗边,手中捧着一卷古籍,看得入神。
暖阁内燃着上好的檀香,青烟袅袅,气氛静谧而祥和。
李鸾收敛了一下脸上的戾气,放轻脚步走了进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父亲。”
李善长缓缓抬起头,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中,却藏着洞悉世事的精光。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儿子一眼,便将书卷放在了桌上。
“回来了。”
“看你这脸色,跟死了爹一样难看,在外面受气了?”
李鸾一听这话,满腹的委屈和怒火顿时又涌了上来。
他咬着牙,将今天在太和酒楼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当然,他刻意隐去了自己想要强买强卖的意图,只强调那个酒楼东家如何傲慢无礼,如何不把他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