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柏见过世子殿下。”
林渊正斜靠在椅子上,手托着脑袋听着院子外隐隐传来的古琴声闭目养神。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让他睁开了眼睛。
秦幼柏身着一身大红衣裙,领口开的很低,大概是老鸨特意为她准备的衣裳。
她知晓自己被打入教坊司会经历什么,但那张清秀艳丽的脸上却依旧写满了畏惧。
林渊随意扫了一眼雪腻的景色后抬手示意。
“坐。”
那慵懒肆意的模样,加上林渊那张白净俊秀很有欺诈性的脸,秦幼柏眼中的恐惧稍稍散去些许。
她上前两步,犹豫一瞬后坐在林渊手边的椅子上。
由此也能看出,她是真的半点规矩都不懂,老鸨还未来得及调教了。
但凡是个老手,此时就应该直接坐在他怀里才是。
不过林渊对此并不在意,他只是重新又闭上了眼,听着远处大堂传来的古琴声。
见他只是有一茬没一茬的饮酒,秦幼柏仅剩的惧怕也逐渐消散,乖巧的在一旁给他添酒。
不知过了多久,一壶酒几乎见了底,她才忍不住开口。
“世子殿下,若您喜爱听曲,幼柏也学过古筝,可以为您弹奏的。”
林渊睁眼上下打量一番,片刻后轻笑一声。
“秦幼柏,你甘心下半辈子沦落在这烟花之地吗?”
“你甘心沦为那些陷害你爹之人的玩物吗?”
“你应该知晓,你爹是被冤枉的吧?”
三句质问落下,秦幼柏整个人的神情都呆滞了。
她已经接受了秦府的下场,也接受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自己将沦为玩物,前路彻底黯淡无光。
甚至于,她父亲都接受了家破人亡的结局。
虽然拼命的留下了些证据,却也并未指望能靠着证据翻盘,顶多也就是给自己留了份念想。
可就在她接受了这一切之后,林渊却忽然闯进了她的世界。
看着那仿佛掌控一切的眼神,秦幼柏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那双好看的眼睛顷刻间被委屈填满,泪珠就这么滚落下来。
“哭是没用的,你越软弱,那些豺狼就越是会觉得你好欺负,他们会榨干你的最后一丝价值,将你连皮带骨都吃干净。”
林渊的声音仍旧没有多大起伏。
他知道,秦幼柏手上掌握着秦仁和调查得来的全部证据,未必能锤死丁书文,但至少也能给自己找到些入手的空间。
因为这些东西,原本应该在三日后被林天羽所骗出,借此作为投名状,彻底融入太子党羽。
后续他能逐步蚕食太子党的官员,这份东西也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至于秦幼柏自己,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林天羽身上,最后却落得个被灭口的下场。
秦家的冤屈,也永远无法洗清。
“世子殿下,您真的能帮我吗?”
秦幼柏勉强止住了抽噎。
既然有一束光照进了她黑暗的人生,那她便是拼了命也要抓住。
她就是死,也不愿自己的身子沦为那些豺狼的玩物!
“你把证据交给我,我带你出去,替你报仇,给你爹伸冤。”
林渊也不卖关子。
秦幼柏闻言顿时一惊。
父亲拼命搜集来的证据在她手上的事情,除了父亲与她之外,世上应该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可林渊却是如此笃定,就好像是亲眼看见了这件事一样。
“不必惊讶,我知道的事比你想象中多的多。”
“你只需要将证据交给我,余下的便不必操心了,等着你爹官复原职,等着回去重新做你的秦家小姐即可。”
这倒不是给她画大饼,对于这小丫头,林渊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可怜的。
她什么都没做,便被牵连打入教坊司。
她爹也没做错什么,只是不愿同流合污,不愿眼睁睁看着大楚被一帮贪官污吏蚕食殆尽,便被太子党一脉联手攻讦,捏造证据,抄家流放。
这样的官员,若是有可能,林渊还是愿意出手保下来的。
“证据太多了,幼柏无法随身携带,明日,明日世子殿下您再来,我会将所有东西都准备好。”
没有丝毫的犹豫,秦幼柏便做出了选择。
她没理由拒绝。
尤其是,林渊都已经知晓证据的存在了。
若他真不是什么好人,那压根就不需要试图将证据拿到手,只要杀人灭口,那自然就不会再有人能拿到证据。
“不必拖到明日。”
“你回去收拾东西,顺路将老鸨叫来。”
“既然都说让你回去做秦家小姐,那便不留你在教坊司过夜了。”
“啊?”
秦幼柏没听明白,或者说,她有些不敢相信林渊话中的意思。
她刚被发配教坊司,这种时候应当是不能被赎身的。
可林渊的身份,却又让她燃起了一丝希望。
镇南王世子,或许真的有机会!
“我这便去叫陈妈妈,但世子殿下,若是不行,您也不必勉强。”
“只要您能帮秦府洗刷冤屈,能够还父亲一个公道,幼柏便知足了。”
说罢,她走到林渊面前跪下重重一磕。
“无论殿下是否能成功,往后幼柏都愿意为奴为婢侍奉殿下,以报殿下恩情。”
秦家倒塌之前,她作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相貌亦是无可挑剔的户部侍郎之女,在京中的追求者不知几何。
可在父亲含冤入狱之后,却没有任何人愿意站出来为她父亲说哪怕一句话。
反倒是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她也将要沦为半点朱唇万人尝的妓子之时,这位传闻中的废物世子站了出来,成为了一束照亮她生命的光。
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不会忘记这份恩情,不会忘记这束光芒!
“我可用不起你这般高贵出身的侍女,先去做你该做的吧。”
林渊随意的挥挥手,将酒壶中最后一点倒入杯中后,一饮而尽。
秦幼柏又重重的磕了两下,直磕的额头通红几乎见血,这才起身走出小院。
片刻之后,老鸨带着满脸的苦涩走来。
虽然秦幼柏并未多说什么,但在教坊司待了这么多年,她早已成了人精,又怎会看不出来对方眼中的泪花。
“殿下,您找老奴,不会是为了给秦家那姑娘赎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