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过你要那个做什么?”
“从司马家传出去的,那才是圣旨,从朕手中传出去的,在那些士族眼中只是废纸。”
“更何况,司马肇始虽然不在京都,但宫中守卫、太监,包括金吾卫,都是司马家的人,圣旨也出不了皇宫。”
曹慕诗很是不解。
别说在那些士族眼里,就算是在她眼中,圣旨也同样无用。
圣旨之所以是圣旨,前提就是手中得有足够匹配圣旨的力量。
在没有权力的傀儡手中,圣旨与厕纸,没有任何区别。
“你把圣旨给太监,那自然是出不了皇宫,即便是勉强出去了,沿途大概率也会被劫杀,但你把圣旨给我,就可以了。”
“能出宫又如何?”
“即便你将圣旨昭告了天下,达官显贵们也不会当回事。”
她低头看着桌案,就在她面前,就摆着一封空白的圣旨,笔也在不远处。
拟一封圣旨对她来说没有任何难处,可这又有何用呢?
“不用质疑,我说,你写就是。”
“还是那句话,它有没有用,你说了不算。”
林渊伸手将笔递到了她手上。
看着他笃定的神情,曹慕诗在短暂的犹豫后,缓缓落笔。
的确,圣旨有没有用,不是她这个傀儡说了算的。
自登基之后,她写过很多封圣旨。
除了刚刚登基,大赦天下的那封旨意,余下没有任何一封是她主观上想要去写的。
而眼下这封,大概是第二封。
她不知道林渊想做什么,但她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
司马肇始已败逃,北蛮已入关,京都之内世家门阀都已经做好了逃亡瀛洲的准备。
所有人都已经放弃了齐国,放弃了京都,只有那些懵懵懂懂被压榨干净的百姓还傻乎乎的相信着朝廷。
已经不会有比现在更坏的情况了。
即便林渊只是单纯的入宫想要骗一封圣旨也无所谓。
哪怕只有万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只能去赌。
良久,曹慕诗落下最后一笔。
林渊拿起圣旨,看着其上秀气的字迹不禁有些好奇。
“字还真不错,格式也没问题,从前的圣旨难道都是你亲自拟写的?”
按理来说,不该有执笔太监,或者负责草拟圣旨的官员吗?
“曾经有过,不过在我几次三番的抗议下,夏安然答应将其裁撤,将草拟圣旨的资格,还给了我。”
曹慕诗笑的有些凄婉。
“内容无法决定,也唯有执笔才能让我找到些许自己存在的意义。”
“我终究无法接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当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手中握着圣旨,好歹还能留下点念想。”
现在看来,她做的不是无用功。
如果圣旨不在她手边,那恐怕林渊想要一封圣旨,就是难如登天了。
毕竟现在宫中都是司马家安排的人。
到时候圣旨上的每一个字,司马肇始都会一清二楚。
无论林渊想利用这圣旨做什么,都只会是事倍功半。
“念想的确留的不错,不过,你确定自己不后悔?”
“你应该能看出,我想用这东西做什么了吧?”
眼见油墨干的差不多,林渊将圣旨卷起。
“驱逐蛮夷者,江山拱手相送。”
“看似是鼓励草莽出身者起兵,实则给了拥兵自立者一个名正言顺继承皇位的机会。”
曹慕诗不傻,能够在司马肇始眼皮子底下装傻充愣这么长时间不引起怀疑,就足以证明,她比世上绝大部分人都要聪明。
在写这封圣旨的时候,她心中便一直在思索林渊会如何运用这其中的内容。
北蛮的兵马来的太快了,以至于让司马肇始以及整个司马氏都宁愿直接放弃京都,而没有半分抵御的念头。
这种情况下,草莽有机会筹备兵马,有崛起的时间吗?
不可能。
北蛮入侵,对于草莽而言,要比朝廷平叛更加绝望。
至少朝廷平叛之时不会滥杀无辜,叛军当真兵败,只要能逃出去,混入百姓亦或者隐入山林,还是有机会能够活下来的。
可北蛮不同,无论你是兵是民,在那些蛮子的眼中,都是同一个品种的食物,他们会一视同仁的扔进锅里。
没有扩充兵马的机会,哪怕是让昔日大齐与大楚的太祖陛下来了,也只能无奈饮恨。
所以这封圣旨针对的,就只会是手中本就有着兵力支撑,不久后将要自立为王的,身处于齐楚边境的那些将领。
告诉他们,可以直接跳过自立为王的这个步骤,直接一步登天到身披黄袍,君临天下!
“可行度很高。”
“且麾下兵马越是强横,便越是会想要抓住这个机会。”
“名正言顺的谋反,这样的机会,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千载难逢!”
听完她的分析,林渊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如果曹慕诗生在盛世,亦或者她父皇在临终前能铺上一条顺利的路,她或许会是个好皇帝。
她很聪明,能力也不差。
只可惜,她生在了王朝末年,且还是年幼登基。
“既然都看出来了,那应该也知道,这是在拿你的皇位作为诱饵。”
“而这个饵,是会被人吃掉的。”
“在这封圣旨下,北蛮被赶出齐国只是时间问题,皇位易主,也同样只是时间问题。”
“你不会觉得不舍吗?”
不舍?
曹慕诗自嘲一笑。
她对皇位,还能有不舍?
换做任何一人坐在她的位置上,怕是都早就已经不堪受辱,要退位让贤了吧?
“相较于此,我更好奇,你要在怎样的场合将这封圣旨给拿出来。”
“仅仅只是将它带出去的话,可没有用。”
“如果你只是想将它偷偷带出京师,去交给某个将领,那结果大概不会如你的意。”
只是将其交给某一个将领,结果大概就是掀不起丝毫波澜。
那位幸运儿会等到北蛮将齐国搅的天翻地覆,等到那帮蛮夷彻底放下防备之后,再出兵平息动乱。
届时不仅能够名正言顺的以驱逐鞑虏的名义登基,还能将自身付出的代价降到最低。
唯一需要牺牲的,就只有百姓。
而百姓,在他们眼中是最不需要去在意的东西。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