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火。”
周泰山的手臂挥下。
“滋——轰！！！”
尖啸声响起，令人牙酸，酷似蒸汽机车泄压。紧接着才是推动空气的沉闷爆鸣。
一号“突击虎”粗短的炮口猛地喷出一团浑浊的红黑色火焰，浓密白烟瞬间包裹车体。巨大的后坐力让这台重达65吨的钢铁怪兽在水泥地上狠狠后挫，履带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尖叫。
一枚硕大无比、肉眼可见的深蓝色圆桶状物体，拖着长长的橘黄色尾焰，冲出烟雾。
它不像普通炮弹那样瞬间消失。
它飞得很慢，像巨人随手扔出的磨盘。它带着暴风撕裂破布般的“呼呼”声，在空中划出一道极高的抛物线，向着两公里外的北四川路垂直砸去。
紧接着是第二辆，第三辆，第四辆。
四颗380毫米火箭弹，在空中排成了一个死亡阵列。
……
北四川路，日军核心阵地，“龙王”要塞。
这是一座由银行金库改造而成的超级母堡，墙壁厚度达到惊人的1.5米，外层还堆砌了沙包和钢板。
要塞内部，凉爽干燥。
日军大队长安藤少佐端着一杯清酒，靠在厚实的混凝土墙壁上，听着外面稀疏的冷枪声，一脸惬意。
“支那人没劲了。”他笑着对身边的参谋说道。
“哈伊。”参谋正在擦拭军刀，“他们早上的那波攻势虽然猛，但不过是昙花一现。现在他们只能像老鼠一样躲在废墟里放冷枪。”
安藤敲了敲身后的墙壁，发出沉闷回响。
“这是帝国工兵的杰作。就算是支那人把他们所有的75毫米山炮都拉来，也就是给它挠痒痒。”
他抿了一口酒，语气傲慢。
“就算是150毫米重炮，只要不是直接命中射击孔，也别想炸开这层乌龟壳。而支那人……哼，他们连100毫米以上的炮都没有几门。”
周围的士兵发出一阵哄笑。他们坚信，只要躲在这个壳子里，就是无敌的。
“那是什声音？”
一个靠近射击孔的机枪手突然停止了笑声，疑惑地抬起头。
一种奇怪、从未听过的啸叫声正从头顶上方传来。不尖锐，但极其沉闷，越来越大，像是一列失控的火车正从天上冲下来。
……
后方，大夏军队观察所。
一群将军正举着望远镜，眉头紧锁。
“怎么还没动静？”宋云辉放下望远镜，有些焦躁，“说好的总攻呢？就靠那几声冷枪？”
“我看是牛皮吹破了。”罗英冷哼一声，“我就说，巷战哪有捷径可走？最后还得靠弟兄们的命去填。”
黄柏没有说话，他的眼睛一直死死贴在“炮队镜”上。
突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
“那是……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不可置信。
众将军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视野中，几个黑点正从云层下坠落。它们太大了，大得不像是炮弹，倒像是几个从天上掉下来的油桶。
“看三井纱厂后面！那个最大的碉堡！”黄柏大吼一声。
所有的望远镜都转了过去。
那枚拖着尾焰的“油桶”，正以一种近乎垂直的角度，不偏不倚，向着安藤少佐所在的“龙王”要塞头顶……
砸了下去。
“轰隆！”
第一枚火箭弹砸在了“龙王”要塞的顶部。
351公斤的自重加上下坠的动能，让这枚钝头的“铁桶”像砸碎蛋壳一样，瞬间洞穿了那层引以为傲的1.5米厚钢筋混凝土顶盖。
它钻进去了。
要塞内，安藤少佐还没来得及放下酒杯。他只觉得头顶一黑，紧接着，一股灼热到令人窒息的气浪，伴随着比太阳还要耀眼的白光，在狭窄封闭的碉堡内部——
炸开了。
125公斤高爆炸药在密闭空间内释放的超压，瞬间将空气压缩成了固体般的铁锤。
安藤，那个参谋，还有周围几十名东瀛士兵，连同他们手里的武器、桌上的清酒，在千万分之一秒内被还原成了最基本的分子状态。
人体瞬间气化，只在墙壁上留下一层黑红色的碳化阴影。
紧接着，是物理结构的崩解。
“崩——！！！”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来自地心的巨响。
坚固的“龙王”要塞，并没有倒塌。
它炸开了。
就像一个被撑爆的气球。四面厚重的混凝土墙壁无法承受内部瞬间膨胀的压力，向着四面八方喷射而出！
数吨重的混凝土块，裹挟着扭曲的钢筋和破碎的肢体，被抛飞到几十米的高空，然后像陨石雨一样狠狠砸向四周的街道。
紧接着，第二枚，第三枚，第四枚。
接连不断的爆炸在北四川路的核心区域连成一片。
大地在跳动。
如同地震般的震颤体感尤为明显。
两公里外，大夏军队的观察所内。
“哗啦！”
桌子上的茶杯被震落在地，摔得粉碎。
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迷住了所有人的眼睛。
黄柏死死抓着炮队镜的支架，即便如此，镜头里的画面依然在剧烈抖动。
他看到了这一生都无法遗忘的景象。
原本林立的碉堡群，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四团正在以此升腾、翻滚的巨大黑红色蘑菇云。
冲击波肉眼可见。
它像一圈透明的涟漪，横扫过街道。沿途的电线杆像牙签一样被折断，日军设在路障后的沙包被吹飞到半空，还没落地的砖石再次被气浪卷起，形成了一道向外扩散的土墙。
爆炸声终于传到了这里。
不是“轰”，而是一种要把人耳膜撕裂、心脏震停的“嗡——！！！”
那是空气被瞬间抽空后又急速回填的爆鸣。
几名站在窗口的参谋下意识地捂住耳朵，张大嘴巴，脸色惨白。
那不是战争。
那是抹除。
烟尘缓缓散去。
黄柏重新调整焦距，手心里全是冷汗。
镜头里，“龙王”要塞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冒着黑烟、直径数十米的巨大弹坑。周围的一圈建筑，无论是两层的砖楼还是加固的工事，全部变成了平地。
没有任何完整的尸体。
甚至连一支完整的步枪都找不到。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四声巨响中，归于尘土。
观察所内，死寂无声。
所有的将军都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看着远处那片还在燃烧的废墟。喉结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许久，罗英才颤抖着放下望远镜，转过头，看着身边同样呆滞的宋云辉。
“老宋……”
他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恐惧。
“你管这……叫炮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