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所内，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起初的惊呼和倒吸凉气声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近乎麻木的死寂。
“轰隆！”
又是一声闷响。八百米外，一座曾让税警总团死伤两百人也没能拿下的机枪暗堡，连同它所在的半个街角，在腾起的黑红烟柱中化为乌有。
宋云辉放下望远镜，机械地拿起水壶喝了一口。
“第五个了。”他喃喃自语，“这是第五个核心支撑点。”
在他身边的罗英和黄柏，脸上早已没了最初的震惊。他们看着那片被一点点抹平的街区，眼神恍惚。
在他们的认知里，战争是绞肉机。是用人命去填战壕，是用敢死队的胸膛去堵枪眼，是一寸山河一寸血。
就在昨天，在这片同样的废墟上，他们的弟兄还在绝望地冲锋。无数年轻的面孔在机枪扫射下倒在血泊中，尸体堆叠，血流漂橹。那时候，他们恨透了东瀛人的坚固工事，恨透了那怎么也炸不烂的乌龟壳。
可现在……
这算什么？
没有冲锋，没有呐喊，没有流血。
只有单方面、枯燥如流水线般的——拆除。
“报应。”
黄柏突然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他的眼中闪烁着说不上来的快意。
“这帮畜生……当初他们靠着‘出云号’的舰炮，把咱们当蚂蚁碾。现在，轮到他们尝尝这滋味了。”
“不。”罗英摇了摇头，看着远处那惨烈的废墟，声音低沉，“这比‘出云号’还要狠。‘出云号’只是炸，这东西……是灭。那些鬼子现在面临的绝望，恐怕比我们的弟兄当时还要深十倍。”
死一般的沉默中，所有人都感到了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一直趴在炮队镜前的林禄，缓缓直起了腰。他的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手中的笔记本上画满了复杂的弹道草图和算式。
“总座，各位将军。”
林禄的声音有些发颤，是情绪极度亢奋后的虚脱。
“我虽然没看到那是什东西在开火，但从弹道和毁伤效果看……”
他指着草图上那条高耸的抛物线。
“初速很低，弹道弯曲，带有明显的尾焰特征。这不是常规火炮，这更像是一种……超大口径的火箭助推臼炮。”
他又指了指那个直径数十米的弹坑数据。
“这种破坏力，装药量至少在一百公斤以上TNT当量。这相当于把一颗重磅航空炸弹，直接塞进了鬼子的被窝里。”
“这种武器的设计思路完全违背了常规军事理论。它牺牲了射程和射速，换取了不讲道理的单发毁灭力。”
林禄合上笔记本，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那个一直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的年轻人身上。
“它是专门为了毁灭城市和要塞而生的……怪物。”
随着林禄的话音落下，观察所内所有将军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周淮安的背影上。
恐惧。
深深的恐惧。
这不仅仅是对那种武器的恐惧，更是对掌握这种武器的人的恐惧。
这个人，到底是谁？
这些连德国顾问都没听说过的恐怖装备，他到底是从哪弄来的？
拥有这样一支能在一夜之间抹平虹口的军队，如果有一天，他的枪口调转过来……
宋云辉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空荡荡的枪套，后背一阵发凉。
周淮安依旧看着窗外，仿佛对身后那些复杂的目光一无所知。
观察所内，众将军还在为“上帝之锤”的威力而战栗。
周淮安却倚在墙角，眉头微皱，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满是灰尘的窗台。
不对劲。
太安静了。
他抬起手腕，那块精致的朗格表指针已经指向了上午十点。
按照系统之前给出的情报，东瀛华北方面军的“第五独立混成旅团”，那支这就是用来救火的急先锋，最晚应该在今天凌晨四点，于吴淞口西侧的蕴藻浜强行登陆。
可现在，太阳都晒屁股了。
蕴藻浜方向连个鬼影都没有，更别提枪炮声。
“这帮孙子，难道游回东京了？”
周淮安看着地图，心中涌起一股掌控感丧失的烦躁。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意料之外”。
是因为“出云号”沉没的蝴蝶效应？还是长谷川清那个老鬼子临时变卦，改了登陆点？
战场上，信息就是命。
不知道敌人在哪，他的“闪电”旅就像个瞎了眼的拳击手，空有一身力气却不知道往哪挥拳。
周淮安吐掉嘴里的烟蒂，意识直接沉入脑海，熟练地敲响了系统的“客服大门”。
“系统，老铁，出来洗地了。”
【系统待机中。请宿主陈述需求。】
“别装死。”周淮安在脑海里开启了吐槽模式，“我问你，说好的‘第五旅团’呢？我都把那个‘张华浜’副本刷通关了，这新的精英怪怎么还没刷新？你这服务器是不是卡BUG了？”
系统沉默了两秒。
【经检测，因宿主提前击沉敌方旗舰，导致敌方战略决策发生重大偏移。原定登陆计划已取消。】
“取消？”周淮安气笑了，“那他们人呢？几千号大活人，总不能凭空蒸发了吧？你作为全知全能的系统，不应该给我个‘版本更新公告’吗？”
【敌军动向属于实时战术情报。获取需消耗算力。】
【请宿主自行侦察。】
“嘿！你这就不讲究了啊！”周淮安立马摆出一副“维权消费者”的嘴脸，“我是你的VIP中P客户吧？这一周我在你这儿消费了快三百万能源点了吧？也就是在1937年，这要是在后世，我高低得是你这APP的榜一大哥。”
“现在客户遇到困难了，想问个路，你还跟我推三阻四？”
他循循善诱，语气充满了“我是为了你好”的狡黠。
“你想啊，我不把这帮鬼子找出来干掉，怎么给你赚更多的能源点？我不赚能源点，怎么在你这儿继续消费？这是个死循环啊大哥！为了咱们的可持续发展，为了你的KPI，这点小忙你不帮？”
系统似乎被这套无懈可击的“商业闭环”逻辑给绕进去了。
沉默了足足五秒钟。
【……宿主言之有理。】
【但“实时全图透视”违背底层战争迷雾原则。】
【折中方案：系统可为宿主提供一次“高价值目标区域定位”服务。】
【一口价：20,000能源点。不打折，无赠品。】
“两万？”周淮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这通货膨胀比法币还快。行行行，两万就两万，赶紧的，别磨叽，扣钱！”
随着账户余额的跳动。
一幅带有红色动态标记的局部地图，瞬间在周淮安的脑海中展开。
他看着那个闪烁的红点，以及它所处的位置。
原本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随后化为一抹惊讶，最后定格成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
“好家伙……”
“长谷川清，你这老鬼子，还真是属兔子的。”
“增援部队居然……躲到了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