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
北四川路尽头，距离东瀛海军陆战队司令部，仅剩最后八百米。
这里没有“突击虎”留下的巨型弹坑，只有密密麻麻、依托废墟和街垒构建的临时火力点。
前沿指挥所内，高建国将手中的半截烟头狠狠踩灭。
“停下来干什么？”他抓着步话机，对着一团长咆哮，“前面的碉堡没了，你们就不会走路了吗？！”
“报告师长！鬼子在街道两侧的废墟里埋了暗哨，交叉火力很猛！我们的爆破组上不去！”
“蠢货！”高建国骂道，“谁让你拿人命去填了？你的炮呢？你的团属76炮连是摆设吗？！”
他指着地图上那条笔直的街道，下达了最典型的苏式攻坚指令。
“把所有的Zis-3加农炮，全部给我推到步兵的前面去！就在马路中间架起来！给我盯着鬼子的机枪眼，一炮一个，挨个点名！”
“步兵不要停！跟在炮盾后面！炮响人走！给我像压路机一样压过去！”
命令下达。
战场上，出现了令对面东瀛守军胆寒的一幕。
硝烟弥漫的街道上，十几门有着修长炮管、带防盾的Zis-3型76.2毫米加农炮，被炮兵们喊着号子，直接推到了交火的最前线。
距离目标，不到三百米。
这就叫“大炮上刺刀”。
“前方十一点钟方向！二层窗口！机枪火力点！”
炮长甚至不需要用望远镜，直接通过炮盾上的直瞄镜锁定了那个喷吐火舌的窗口。
“高爆弹！装填！”
“放！”
“轰！”
炮口暴风卷起地面的尘土。
一枚76.2毫米高爆弹沿着笔直的弹道，瞬间钻入窗口。
爆炸的火光从窗框里喷涌而出，那挺九二式重机枪连同射手直接被炸成了零件。
“推！继续推！”
炮兵们推着火炮，跨过废墟，继续向前。
而在火炮的两翼，是无数身穿土黄色军服的突击工兵。
他们三人一组，甚至根本不寻找掩体。
“哒哒哒哒哒——！！！”
每人手中的PPSh-41“波波沙”冲锋枪，那是近战的泼水机。71发的大弹鼓提供了近乎无限的火力持续性。
只要那个废墟里哪怕传出一声枪响，瞬间就会有数百发子弹像泼水一样覆盖过去，将那个角落打得石屑纷飞，直到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这就是苏军的“剥洋葱”战术。
不需要精妙的迂回，不需要复杂的穿插。
火炮负责敲碎硬壳，冲锋枪负责绞碎血肉。
一层一层，一米一米，毫不留情地向内挤压。
“喷火兵！前面那个地下室入口！烧！”
“呼——！”
两条火龙钻入地下，凄厉的惨叫声只持续了几秒。
高建国站在废墟顶端，看着自己的部队像一道灰黄色的铁流，不可阻挡地漫过一个个街区。
东瀛人试图组织的每一次反冲锋，在刚才露头的瞬间，就被这密不透风的弹雨和炮火直接按死在了战壕里。
“太慢了。”
高建国看了一眼手表，眼神冷酷。
“通知二团、三团，从左右两翼同时压上去。”
“告诉他们，谁先摸到司令部的围墙，老子赏他十箱伏特加！”
他抬起头，看着远处那栋已经清晰可见、楼顶飘着膏药旗的灰色大楼。
那是最后的堡垒。
也是东瀛人最后的墓地。
东瀛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地下掩体。
头顶的吊灯在剧烈摇晃，那是大口径加农炮直瞄轰击大楼外墙产生的震动。每一次撞击，都会有一层细密的灰尘落在作战地图上。
松田英武中将站在地图前，抬起手腕。
这已经是他在十分钟内，第七次看表了。
“几点了？”他问，声音干涩。
“下午四点十五分。”长谷川清回答，手里紧紧攥着话筒，指节发白。
松田英武的目光死死盯着地图边缘那个代表“宝山”的点，又顺着一条虚线，划到了大夏军队的侧后方。
“按照‘乙号’作战方案。”
松田英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躁的颤抖。
“秋山少将的第五独立混成旅团，早晨就该在狮子林登陆。那是一支轻装急行军，就算全是泥地，下午一点前，也该拿下宝山县城了。”
他猛地在地图上画了一个箭头，直插闸北腹地。
“只要拿下宝山，他们就能长驱直入，直插支那军队的后背！只要他们在侧翼打响第一枪，围攻我们的支那大军就会腹背受敌，被迫分兵回援！我们的压力就会骤减！”
“只要拖过今晚……只要拖过今晚……”
松田英武像是在自我催眠。
“明天，本土的主力师团就会到达。到时候，就是我们反攻的时刻。”
“可是……”长谷川清放下了那个一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的话筒，脸色灰败，“将军阁下。”
“没有枪声。”
“没有电报。”
长谷川清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慌。
“从早晨登陆的电报之后，秋山旅团就像是沉进了大海里……彻底失联了。”
“我们呼叫了五十六次。甚至动用了海军的备用频道。”
“全是盲音。”
“不可能！”松田英武猛地转身，眼球上布满血丝，“那是六千人的精锐旅团！不是六千头猪！就算是六千头猪，让支那人抓，一天也抓不完！”
“难道是电台故障？还是为了隐蔽接敌实行了无线电静默？”
他试图找出各种理由来说服自己。
但地面的震动却越来越剧烈。
那是“战锤师”的加农炮和冲锋枪正在逼近的声音。
长谷川清听着那越来越近的喊杀声，惨然一笑，打破了松田英武最后的幻想。
“将军，您听听外面。”
“支那人的攻势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越来越疯狂。他们的后方没有出现任何混乱。”
“如果秋山旅团真的发起了进攻，支那人怎么可能还有余力，在这里把我们往死里打？”
松田英武僵住了。
一个最可怕、也最不合逻辑的猜想，像毒蛇一样爬上了他的脊背。
如果……
那支负责侧翼突袭的旅团，根本就没有机会发起进攻呢？
如果他们刚一上岸，就被某种未知的、恐怖的力量……
一口吞掉了呢？
“不……这绝不可能……”
松田英武跌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张地图，就像看着一张死刑判决书。
“谁能告诉我……”
“我们的援军，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