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远走到窗边,用手电光束朝海面打了三短一长的信号。
几秒钟后,海上回以同样的光信号。
“巡逻艇看到了。王班长,组织突围,目标港口码头。”
五分钟后,旅馆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
陈明远跟在王海身后,一个班夏国警卫呈战术队形散开,不少土瓦警察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来。
他们知道,留下来被叛军抓住,下场不会好。
街道漆黑。
枪声从政府大楼方向不断传来,间或有爆炸。
港口那边的交火更激烈,机枪的点射声、火箭弹的呼啸声清晰可辨。
“走小巷。”王海压低声音,“避开主干道。”
队伍钻进两栋木屋之间的窄巷。腐臭的垃圾味扑面而来。
陈明远踩到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差点摔倒,被身后的警卫一把扶住。
“小心,是尸体。”警卫的手电照了照,一个穿警察制服的男人趴在地上,后脑有个血洞。
“是下午请假的那三个警察之一。”一个跟在后面的土瓦警察颤抖着说。
没人说话。队伍继续前进。
穿过三条巷子,港口已经能看见轮廓。
一艘小型巡逻艇还在燃烧,火光映红了半边海面。
另一艘巡逻艇用机枪向岸上扫射,压制着码头上数十个正在试图靠近的身影。
“两百米。”王海停下,蹲在墙角观察,“码头被叛军占了。我们得冲过去。”
“多少人?”陈明远问。
“码头上至少三十个,更远处还有。他们有重机枪——看,左边那个仓库二楼,机枪位。”
陈明远顺着方向看去。的确,一个沙包垒起的工事架在仓库窗口,火舌正喷向海面的巡逻艇。
“硬冲不行。”他说,“联系巡逻艇,让他们用舰炮打掉那个机枪位。同时我们从侧翼突击,打时间差。”
王海点头,取下背上的步话机,调到海军频道。
“海鹰二号,这里是棕榈。我们在你三点钟方向两百米处,需要火力掩护。
看到仓库二楼的机枪位了吗?敲掉它,我们趁乱冲码头。”
短暂的静默后,步话机里传来回应:“棕榈收到。三十秒后炮击。建议你们在炮击开始五秒后行动。完毕。”
王海看向陈明远。陈明远点头。
“所有人准备。”王海拉枪上膛,“炮击开始后五秒,跟我冲。目标码头栈桥,巡逻艇会在那里接应。记住,别停,别回头。”
时间一秒秒过去。
港口方向,叛军似乎察觉到什么,机枪转向,子弹打在巡逻艇装甲上溅起火星。
不知数量的叛军开始向陈明远他们藏身的小巷方向搜索。
“被发现了。”一个警卫低声说。
“稳住。”王海盯着手表,“……三、二、一。”
“轰——!”
75毫米舰炮的炮弹精准命中仓库二楼。沙包、木屑、人体碎片在火光中飞溅。机枪哑了。
“冲!”
众人像离弦的箭冲出小巷。
码头上叛军陷入短暂混乱,但很快有人反应过来:“那边!有人要上船!”
子弹呼啸而来。一个土瓦警察惨叫倒地。陈明远被王海拽着往前跑,能感觉到子弹从耳边掠过的气流。
“别停!继续跑!”
栈桥就在眼前五十米。巡逻艇已经靠过来,甲板上水兵用机枪压制追兵。
三十米。
一个叛军从集装箱后闪出,举枪瞄准。王海抬手一个点射,叛军仰面倒下。
二十米。
陈明远脚下一绊,摔倒在地。
公文包飞出去,文件散了一地。他想爬过去捡,被王海一把拉起:“别管了!快走!”
十米。
栈桥的木板上响起密集的弹着声。巡逻艇的机枪手拼命扫射,为登船争取时间。
最后五米,陈明远几乎是跳上甲板的。王海和剩下的警卫、警察也陆续冲上来。
“开船!快开船!”王海朝驾驶舱喊。
巡逻艇引擎轰鸣,脱离栈桥。码头上叛军追到水边,子弹打在船尾装甲上叮当作响,但已经够不到了。
陈明远瘫坐在甲板上,大口喘气。
清点人数,夏国警卫营全在,但十几个人负伤,不算大碍。
港口在身后渐渐远去,土瓦城的火光却越来越盛,政府大楼方向燃起冲天大火,半个城市都在燃烧。
“不只是港口和政府大楼。”一个负伤的警卫靠在舱壁上说,“我们来的时候看到,城北军营也起火了,还有警察局、电报局……这是有组织的全面叛乱。”
陈明远望向燃烧的城市,脸色凝重。
这时,驾驶舱里传来喊声:“陈专员!无线电通了!孟邦赵庆芳将军要和你通话!”
第二天,清晨,上京总统府。
李伯来匆匆走进龙少华办公室,递上刚译出的电文:
“总统,德林达依省急电。土瓦爆发全面叛乱,叛军攻占政府大楼、港口、军营、电报局。
先遣工作组在海军接应下撤到海上,但伤亡情况不明。
根据现在的情报,叛军估计有两千到三千人,装备有重机枪和火箭筒。”
龙少华接过电文,快速扫了一遍,脸上没什么表情。
“查到了是谁领头吗?”
“根据工作组撤出前的情报,叛军主力是原德林达依省边防营的两个连,大约一千三百人,营长丹拓上校是头目之一。
另外还有当地三个土司的私兵,大约一千人。还有一股……”
李伯来顿了顿,“是梭温的侄子昂敏,他带了五百多人。”
“梭温的侄子?”龙少华笑了,“吴努这条老狗,果然留了后手。一边举行公投,一边让人搞叛乱,将来无论哪边赢,他都能说得过去。”
“我们要立即出兵镇压吗?赵将军已经在孟邦集结了一个师,随时可以南下。”
龙少华走到地图前,看着土瓦方向。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让海军全面封锁德林达依省所有港口,切断海上补给线。
命令赵庆芳,部队推进到边境待命,但不许越境。空军侦察机全天候监视,但不要轰炸。”
李伯来一愣:“总统,这是要……”
“等。”龙少华转过身,凛冽的说道:“现在叛乱的人还是太少了,多让那些牛马蛇神跳出来,省的我们挨个去找,到时候一网打尽。”
他走回办公桌,拿起另一份报告:“德林达依省粮食不能自给,平时靠海路从仰光补给。
现在海上被我们封死,陆路要穿过克伦邦和孟邦。这两个地方已经在我们手里,你说时间一长,会怎么样?”
“他们会内讧。”李伯来恍然大悟。
“丹拓是正规军官,要的是政治筹码;昂敏是梭温的棋子,要的是搅局;那几个土司只关心自己的地盘。一旦补给紧张,他们非打起来不可。”
“对。”龙少华点头。
“而且克钦邦那边,缅军已经开始进攻了。吴努现在自顾不暇,不可能暗中支援德林达依省。
叛军孤立无援,看着我们大军压境却不动手,这种心理压力,比真刀真枪更折磨人。”
“那我们要等多久?”
“六月二十日吧,也不能等太久,让子弹先飞一会。”
龙少华在日历上圈了个日子,八天时间,足够让所有该跳出来的人,都跳出来了。
李伯来悄无声息的拍了一记马屁:“总统高明!”
“对了,克钦邦那边怎么样?”
“李弥残部顶住了缅军第一波进攻。我们送去的武器起了作用,但缅军投入了三万人,压力很大。李弥昨天又派人来要补给,这次要手榴弹和迫击炮弹。”
“给。”龙少华毫不犹豫,“再加送一批医疗物资。告诉李弥,只要他能占据克钦邦,将来他加入夏国,我给他一个省主席位置。”
“他信吗?”
“他不需要信,他只需要继续打。等我们收拾完德林达依省,如果吴努在克钦邦还没取胜……到时候,那就别怪自己没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