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薯。”苏晴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麻薯回过头,有些错愕地看着她。
“城里,是不是还在打?”苏晴问。
麻薯用力点头:“还在打!洛帅带着人在连接两个城区的桥堵截金人,但金军太多了,我看论坛说,他们就快撑不住了!”
苏晴深吸一口气,胸口因为剧烈的情绪而起伏着。
她缓缓转过身,面向身后那数百名呆若木鸡的生活玩家。
“你们都看到了。”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却蕴含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条河里,漂着的是什么,你们都看到了!”
“那个孩子,我前天还给了他一把镰刀!”
“金人……他们连孩子都不放过!”
“这虽然只是游戏但是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暴行发生,而视若无睹!”
她举起自己手中那把为了割麦子而沾满草汁的短镰,声音陡然拔高,尖锐而刺耳。
“我们是生活玩家!我们不会打架!我们手里只有农具!”
“但是!”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一张张煞白的脸。
“今天,就算是用这些农具,我也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我不想等他们杀过来的时候,像河里那些尸体一样,毫无尊严地死去!”
“我不想我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最后变成喂养那群畜生的军粮!”
说完。
她第一个转身,朝着扬州城的方向,迈开了脚步。
她的动作并不快,甚至有些踉跄,但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寂静。
整个田埂上,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
麻薯看着她的背影,捏紧了拳头,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说得对!”
一个壮汉猛地将肩上扛着的麦捆砸在地上,抄起旁边一把用来翻晒麦子的木耙,怒吼着跟上。
“干他娘的!”
“算我一个!”
“妈的,老子玩游戏是为了开心,不是为了看这个的!这帮畜生,老子跟他们拼了!”
一个,两个,十个,一百个……
之前还在为“玩法不同”而争辩的玩家们。
此刻被苏晴那番话和眼前血淋淋的现实彻底点燃。
他们丢下手中的活计,纷纷抄起身边的工具。
长柄镰刀、短镰、锄头、铁锹、木耙、甚至是挑水的扁担。
这些原本用于建设和生产的工具,在这一刻,变成了他们复仇的武器。
“种田东篱下”
脸色变幻不定,最后他一咬牙,捡起地上那把锋利的长柄大镰刀,眼神中闪过一抹狠厉。
“妈的,这帮家伙影响我收地,我也不让他们好过。”
四百多名生活玩家,组成了一支装备堪称滑稽的“农具大军”,汇成一股愤怒的洪流。
跟在苏晴和麻薯的身后,朝着远方传来厮杀声的扬州城,决绝地冲了过去。
空气中,麦子的清香尚未散尽,却已经混杂进了一股肃杀的铁锈味。
与此同时。
扬州城东门。
御营军的六名指挥使,正站在城楼的瞭望台上,神情复杂地眺望着远方广陵桥的战况。
他们脚下,是已经打包好行囊,随时准备开溜的三千御营军。
按照约定,只要洛尘的洛家军一溃败,金人突破到东城区,他们就立刻弃门而逃。
在他们看来,这只是时间问题。
那支由流民和死囚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
对上金人骑兵,能撑过一炷香都是奇迹。
然而,一炷香过去了。
两炷香也过去了。
桥上的战斗非但没有结束,反而愈发惨烈。
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支他们眼中的乌合之众,竟然真的用血肉之躯,将上百名金人骑兵死死地钉在了狭窄的桥面上!
他们没有精妙的战阵,没有统一的指挥,打法乱七八糟,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章法。
但他们就是不退。
一个人倒下了,立刻有另一个人补上。
一排人被冲垮了,后面的人会嚎叫着,用身体去撞击战马,用简陋的武器去捅刺骑兵。
这种悍不畏死的疯狂,让这群久经战阵的老兵油子都感到头皮发麻。
“这……这他娘的是洛家新招的兵?”一个指挥使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我怎么看着像一群疯子?”
“他们不怕死吗?”
“王头,你看那,又来了一批!”
一个眼尖的指挥使抬手指向远方,只见在桥的另一头,又出现了一支五十多人的金人骑兵队,马蹄扬起烟尘,气势汹汹地准备投入战场。
“完了。”一个指挥使脸色发白,“桥上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五十骑压上去,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准备撤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洛尘这小子,倒是条汉子,可惜了……”
众人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敬佩,瞬间被对金兵的恐惧所淹没。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指挥使王景龙,却死死攥着拳头,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桥上的金人也不过百余,我们这里有三千人!我们……我们真的要看着他们被全歼吗?”他声音干涩地问。
“王兄弟,别犯傻!”旁边的同僚拉了他一把,“你没看到吗?进城的金人不知道有多少!我们冲过去也是送死!别忘了,我们是奉旨撤离!”
“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王景龙的胸膛剧烈起伏,看着远方摇摇欲坠的阵线,又看了看身边这些满脸写着“逃跑”二字的同僚,一股巨大的悲哀和耻辱涌上心头。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所有人的视线中,广陵桥的南面,也就是他们这个方向的侧后方,突然涌出了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
那群人衣着五花八门,手里的武器更是千奇百怪,镰刀、锄头、木耙……什么都有。
他们呐喊着,嘶吼着,像一群被捅了窝的马蜂,直愣愣地朝着金人骑兵的侧翼冲了过去!
城楼上的几名指挥使,全都看傻了。
“那……那又是什么人?”
“是城里的百姓暴动了?”
“他们疯了吗?!拿着农具去冲金人的骑兵?!”
王景龙更是瞪大了眼睛,他看到那群农夫的最前方,是一个身形单薄的女人。
她手里,正高举着一把闪着寒光的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