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州,金军大营。
压抑的气氛笼罩着整个营地,连巡逻的士兵都低着头,不敢大声喘气。
中军大帐内,完颜宗望面无表情地擦拭着手中的弯刀。
地上,几个俘虏身上的衣服被鞭子抽得稀烂,血肉模糊,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几个亲卫站在一旁,噤若寒蝉。
扬州城下的惨败,是这位金国二皇子领兵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自己在扬州城下累计扔下了一千三百多金军勇士,六千降军步卒。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不是损失,而是失败的方式。
被一群他眼中的乌合之众,用夜袭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打得全军溃败。
他甚至连那个叫洛尘的对手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被迫吹响了撤退的号角。
“废物!”
完颜宗望将擦拭干净的鞭子放到一边。
他看都懒得再看地上的几个俘虏一眼。
这些家伙只会求饶,即便全杀了,都无法发泄多少的郁闷。
至于那个叫王磊的女俘虏。
完颜宗望还有别的玩法。
那种意志坚定的而且嘴臭的女人,是扩大胜利快感的调味剂,而不是发泄失败的好对象。
对亲卫吩咐道:
“拖下去。”
亲卫手脚麻利地将几个俘虏全都拖了下去。
帐内只剩下完颜宗望和几个心腹将领。
“都说说吧,接下来怎么办?”
完颜宗望坐回主位,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一个万夫长上前一步,沉声地开口:
“殿下,扬州城防坚固,那洛尘手下兵马诡异,悍不畏死。依末将看,强攻非上策,不如暂且退回江北,重整旗鼓,待过冬再战。”
“退?”完颜宗望冷笑一声,“我完颜宗望的字典里,没有这个字。”
他环视众人,帐内将领纷纷低下头。
“扬州之败,非战之罪,是我轻敌了。”
他倒是坦然:“我没想到,他们的皇帝跑了,居然还有人敢主动出击。”
“更没想到,一群新兵蛋子,能有那样的胆气。”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军事地图前。
地图上。
淮南淮北的山川河流,城池关隘,标注得一清二楚。
“扬州大捷的消息,现在怕是已经传遍了江南。那些缩头的乌龟,现在胆子都大起来了。”
“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坏事。”
众将领不解地抬起头。
完颜宗望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后重重地按在了一个点上。
“六合。”
“此地是江宁府的北大门,东接真州,北连天长,南临长江,正对着建康的马家渡。”
“如今已是六月,雨季将至,道路泥泞,大军行动不便。我们必须在雨季彻底到来之前,拿下这里。”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线。
“拿下六合,再配合天长,便可与北面的泗州连成一片。到时候,我们的粮草物资,便可通过水路源源不断地运抵长江北岸。”
“扬州,就成了一座孤城。而建康,将彻底暴露在我们的兵锋之下。”
“到了冬天,天气凉爽,我东路军十万大军便可从马家渡直扑建康,饮马长江,江南唾手可得!”
“等灭了夏国以后,再从三个方向夹击扬州也不迟。”
一番话,说得帐内众将热血沸腾,一扫之前的颓气。
“大帅英明!”
“末将愿为先锋,为大帅拿下六合!”
完颜宗望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了狼一般的凶光。
扬州的耻辱,他会亲自洗刷。
但不是现在。
他要让那个叫洛尘的,眼睁睁看着自己剪除他的羽翼,将他一步步逼入绝境,最后在绝望中死去。
“传令下去,全军休整一日,明日一早,拔营西进!”
“目标,六合!”
随着他一声令下,沉寂的金军大营再次运转起来。
磨刀声、整备军械声、战马的嘶鸣声,汇成一股肃杀的洪流。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长江北岸酝酿。
六合城。
守将赵平此刻正大排筵宴,与城中一众官吏乡绅推杯换盏,气氛热烈。
赵平本是西北边军的一个都头,靠着上级死光才混到今天这个位置。
他没什么大的战功,也没犯过什么大错,是个标准的军中老油条。
真州投降时,他本已收拾好了金银细软,准备随时渡江开溜。
可扬州大捷的消息传来,一下子让他心思活络了起来。
“诸位!”
赵平喝得满脸通红,举着酒杯,意气风发地站起身。
“扬州大捷,洛将军天神下凡,一夜之间便将金狗杀得屁滚尿流!这说明什么?”
他环视众人,大声道:
“说明金狗并非不可战胜!他们也是爹生娘养的,挨了刀一样会死!”
“洛将军能做到的,我赵平未必就做不到!”
“区区完颜宗望,不过是洛家军手下的败将,丧家之犬罢了!他若敢来我六合,我定叫他有来无回!”
一番豪言壮语,引得席间众人纷纷叫好。
“赵将军威武!”
“六合有赵将军在,定能安如泰山!”
在满堂的恭维声中,赵平几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击退金军,加官进爵,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美好未来。
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就是下一个洛尘。
“来人!”赵平一挥手,“传我将令,命王都头率五百人,在城东二十里的狼牙口设伏!命李校尉率五百人,驻守城西的白马寨,与主城互为犄角!”
“金狗若来,先让他们尝尝我六合军的厉害!”
命令传下,席间又是一片赞扬之声。
赵平志得意满地坐下,仿佛金军已是他囊中之物。
他这三千守军,和当初扬州的守军一样,
大多是临时招募的壮丁和发配的囚犯,平日里操练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但在赵平看来,兵不在精,也不在多,关键看谁指挥。
洛尘能把一群乌合之众变成虎狼之师,他赵平自然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