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有些眉目。

可还有问题没有解决。

黄字营的人在哪?

那头所谓的龙王爷,现在又在哪?

这才是他们所关心的。

“他娘的,早知道刚才就该多问那小丫头几句!”

赵虎一脸懊恼。

斩杀妖魔固然重要。

可调查黄字营的下落,也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之一。

角落里,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老王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问?你怎么问?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问?若不是你这般着急,人家能跑么?”

“你......”

“行了。”刘沉低喝一声,止住了二人的争吵。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孩童之言,本就当不得真,她说的话,咱们也只能信一半,既然此事与村子有关,那便去村里看看。”

“这附近村子可不少,咱们一个一个找过去,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刘沉摇了摇头。

“一个村子,出了这等女子怀上妖胎,又被沉塘的丑事,想打听出来,不难。”

众人闻言,皆是点头。

这等事,在乡野之间,足以当成谈资说上十年八年。

只要那女孩说的不是假话,稍微打听打听,便能知道是哪个村子。

“都收拾一下,走吧。”

刘沉挥了挥手,当先一步走出了庙门。

众人也纷纷跟上,不再多言。

...

黑水村。

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土坯墙,茅草顶,像是趴在黄土地上的一块块烂疮。

村口的老槐树早就死了,光秃秃的枝丫指着天,像是在无声地咒骂着什么。

村长家里。

屋子比别家大了些,墙也砌得更齐整,可依旧透着一股子穷酸气。

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年轻人,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惶。

“爹!”

正在屋里编着草绳的老汉抬起头,不耐道:“慌什么?”

“他们......他们又来了!”

“谁?”

“镇魔司的官爷!还是那身黑皮裳,往村里来了!”

老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继续编了起来。

“来了就来了,你怕什么?”

“爹!”年轻人急得直跺脚,“这能不怕吗?万一......万一他们跟上次那些人一样,到处乱转,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

啪。

草绳被老汉一把摔在地上。

他猛地站起身,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

“查到什么?咱们黑水村行得正坐得端,怕他个鸟!”

“以前那畜生,年年要童男童女当祭品的时候,镇魔司的人在哪?”

“黑河断流,田地干裂,咱们跪在地上啃树皮的时候,镇魔司的人又在哪?”

“既然他们不管,那咱们为了活下去,自己想办法,又有何错?!”

年轻人被这番话问得哑口无言。

说是这么说......

可那是镇魔司啊。

镇魔司的人怎会听你说这些?

若是被发现与妖魔勾结......

下场,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过了许久。

老汉颓然地坐了回去。

“只是......只是苦了你妹妹......”

“谁能想到,那妖物......竟有那般邪门手段......”

年轻人身子一颤,不敢再接话。

他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官道上,八匹神骏的黑马,正不紧不慢地朝着村口走来。

马上的人,个个腰挎横刀,神色冷硬。

“爹......他们......他们进村了。”

...

众人略微打听一番,便找到了黑水村。

一行人打马而入。

村里的土路坑坑洼洼,两旁的屋子破败不堪,泥坯墙上满是裂纹。

偶有几个村民见了他们,只是呆呆地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继续手中的事。

赵虎勒住马,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他娘的,这村里的人,眼睛都瞎了?”

镇魔司在百姓之间,名声算不上好,可也绝不至于被人这般无视。

老王骑在他旁边,闻言,只是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

村子深处,一间瞧着比别家大了些的土屋里,走出来几个人。

为首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汉,脸上布满了沟壑般的皱纹,一双眼睛却格外有神。

他身后,跟着四五个年轻力壮的小伙,手里都拎着锄头、草叉之类的农具。

老汉走到队伍前,站定,浑浊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为首的刘沉身上。

“几位官爷,风尘仆仆,想必是为黑河一事而来吧?”

“你是何人?”

“回官爷的话,老汉便是黑水村的村正,姓张。”

“哦...我等奉命前来调查黑河异变一事。”

刘沉开门见山,“顺便,找几个人。”

“官爷们辛苦了,快......快屋里坐。”

刘沉没有动,只是看着他,“不必了,我们只问几句话。”

老汉也不坚持,只是叹了口气,“官爷想问什么,便问吧,咱们这些泥腿子,知道的都告诉官爷。”

这般配合的态度,倒是让刘沉准备好的一肚子话,都堵了回去。

他顿了顿,才开口问道:“半月前,可有一队与我等着装相似的人来过?”

“有,有。”

老汉连连点头,“也是为了黑河的事,来村里问了几句话,后来......便说是去找那作祟的妖魔,再也没见着人影。”

这话一出,刘沉身后的几个汉子脸色皆是一变。

“他们可曾说过,要去何处抓妖?”

“说了。”

老汉点了点头,“官爷们说,那妖物就在这黑河里。”

“......”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这黑河从东到西,绵延上百里。

妖物在河里,又如何寻找?

就在此时,姜月初忽然开了口。

“我等来时,曾在上游的龙王庙,见过一个叫阿水的女童。”

她声音清冷,目光平静地落在老汉脸上。

“她说,村里曾有个叫杏儿的姑娘,怀上了妖胎,被村里人沉了塘,可有此事?”

话音落下。

老汉的身子猛地一僵。

他身后那几个拎着农具的年轻人,更是脸色大变,握着锄头的手,都不自觉地紧了几分。

过了许久。

那老汉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家门不幸啊......”

“不瞒各位官爷,那杏儿......便是我那苦命的女儿......被妖魔迷了心窍,不清不白地......怀上了妖胎。”

“我张家在黑水村,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出了这等事,我这张老脸,往哪搁?村里人戳着我的脊梁骨骂,说我养了个不知廉耻的脏东西!”

“我气啊!我恨啊!我把她关在柴房里,三天三夜不给饭吃,想让她把那孽种打掉,可她......她宁愿饿死,也要护着那妖孽!”

“后来......后来村里的族老做主,说此等妖邪之女,留不得,会给村子招来灾祸。”

“我......我亲手......亲手把她装进了猪笼,沉进了这黑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