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咱要不还是别去了？要是让皇上瞧见，又要说玉儿不懂事了。”
鸡鸣寺外，人流涌动，玉儿奋力挤开面前的人，紧紧抓着马皇后的手，不敢松开。
马皇后也不回应，牵着玉儿穿过人流，如同普通的妇人四下询问菜品及售卖的其他玩意儿。
马皇后本就饱读诗书，性子又好，这些年身居高位，那股母仪天下的气势想丢也丢不掉，即便身着麻布粗衣，头顶竹簪子，气质方面还是令人不敢多言。
一连串问了一圈，小商小贩没几个敢抬头与她对视几眼的。
这世道，谁都明白做官不容易，保不准面前这个就是哪家的夫人，因而除了马皇后开口询问，小商贩连介绍都不愿多说。
“玉儿，我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马皇后也察觉到不对，扭头询问玉儿。
后者红唇嚅动，又好笑又无奈，压低嗓音道：“娘娘，您放眼望去，有几个像您这样端庄儒雅的？”
此话一出，马皇后抬手轻抚脸颊，自嘲的笑了笑：“在宫中太久了，都快忘了，你记的提醒我一些。”
两人有说有笑，或许是紧绷的心放松了一些，马皇后那股常年身居高位而产生的气势消散了不少。
“今日义诊，来来去去还是那些人，新面孔倒是少了很多啊。”
穿梭在人群，马皇后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些，玉儿却是满眼警惕，任何人靠近一分，她都会努力记下对方的面孔及身段。
“一个地方一个规矩，那边的郎中……”
马皇后自顾自的说着，抬手指向远处的郎中。
话音未落，一根木棍按住她的手腕，跟着就用木棍横推马皇后的肚子，将她往后拦：“退后退后！王公子最见不得不守规矩的，小心一会儿收了你们诊金，你们又要哭穷喊苦。”
“你怎么敢！”
“玉儿。”
见皇后险些被推倒，玉儿面色一沉，本能双手交替抚摸后腰，藏在腰带中的软剑刚露出个头，马皇后眼疾手快，按住她的手腕：“让一让而已，没事的。”
哒哒哒。
说话间，后方赶来一辆马车。
马车速度不快，但见到人群也没有减速的意思。
“又是王家的人，显得他多大本事一样！”
“人家朝中有关系，又快拿到太医院的资格，家中有权又有钱，这趟义诊就是出来扬名的，你要是有他那本事，比他还狂。”
周围的人轻声吐槽，马皇后则是将这对话记在心中，重八说过，王家就是去找小郎中麻烦的。
当然，眼下不是找他们的时候，重要的是去见一见小郎中真实的模样。
“若是皇上知道，定要他们……”
“嘘。”
耳听玉儿还在发牢骚，马皇后做出噤声的手势，笑道：“皇上又不是哪里来的土匪，你不也听说他们是来义诊的吗？”
马皇后抱着这样的想法，心中想的便是日后敲打提醒，可等逛了一段时间，真正到了义诊的时候，愣是被眼前的一幕惊的说不出话。
王家医馆总共来了三名郎中，瞧病的排着长龙，发药的亦是有十几名下人之多，乍得一看，是真的和谐，可细细听了那些人的对话，连性子极好的马皇后也冷下脸来。
“记好了，三碗水熬成一碗水，半分都差不得，别因为自己的问题吃错了药，到时候反过来怪我没瞧好病。”
“药，不收任何钱，自己可都拿好了，没带东西装着就手捧，提前告诉你，有些药见不得其他东西，簸箕、长布、竹篮等等，不要带来。”
“不收诊金，不收药费，但这包药的纸张，一张一两，没钱的拿出来东西抵，包好了药就可以走了，不送不送。”
王家医馆的人轻车熟路，收钱的收钱，包药的包药，就是没有一人多看一眼病人，也不管对方如何衣衫褴褛，只是一味的伸手要银子。
若是真有人厚着脸皮不给钱，只伸手等着拿药，那自然会被忽略，问就是还在忙，等的话……再久也不会有人搭理。
“不是义诊吗？怎么还这样收钱！”
玉儿气鼓鼓的跺脚，瞧着马皇后扫了眼王家的人，暗中也将几人的相貌全都记下。
“滚开！”
正在这时，一名壮汉忽然穿过人群，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一老一少。
蛮横的力道，将小少年摔出去两步远，可小少年根本来不及喊疼，忙起身去搀扶自己的爷爷。
“这人！”
玉儿紧咬银牙，想要出头，扭头发现马皇后目露寒光却没说话，也只能咬牙忍着。
正当小妮子琢磨皇后娘娘为何一再忍让，目光顺着皇后娘娘的视线看去，脸色骤然一变。
走向王家家主的那女子，虽然身披大氅，将全身上下罩的严严实实，可那动作及脚步，实在是太熟悉了！
在东宫，在坤宁宫，那身影每个人都能记在心头。
“太子妃今日……”
玉儿低声呢喃，昂头迎上马皇后冷漠的眸子，忙低头不敢再说。
有些话，开个头让人心中明白即可，多说的话，只会自找麻烦。
……
马皇后如何微服私访的，吕氏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不便露面，得挡得严实一些。
在两名身着常服的侍卫陪伴下，吕氏停在王灿的面前，面纱之下的眸子充满审视的光芒。
“爹，她这是？”
王石看不出男女，但闻得出来香味儿。
王灿手肘拐了下儿子，眼神示意他不要多嘴。
开医馆的，尤其是他们家这种，专走高精尖路线，必然接触高官显宦，王灿认识的大人也多了去，一看就知道来的不是普通人。
果然。
没等两人开口说话，那名随从单手摁在几十斤的药碾上，手指竟扣进去手指印。
“你死了吗！？起来！”
侍卫面无表情，另一手抓住王灿的肩膀，稍稍用力就将他提站了起来。
“大大大，大人饶命！小人乃是王家医馆的郎中，在太医院也曾……”
“王灿？”
吕氏轻撩大氅，露出腰间的玉牌：“听说过，不错，继续吧。”
玉牌闪过眼前的一瞬，王灿的眼睛都在发亮，他可太认识了，那是东宫的玉牌，能戴着这块玉牌的，那身份都是无法估量的！
眼望吕氏带着人离开，王灿双手不停在身前揉搓，恨不得追上去。
“爹，这人干嘛的？看起来这么嚣张？”
“蠢货！咱们今天撞大运了，要发达了。”
王灿推了下王石的下巴，将他后面的话全都堵了回去，神情激动道：“那是真正的大人物，穿过这么多郎中走向咱爷儿俩，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咱家真的要成名门大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