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位放正了么?”岳婉晴踮脚调整工桌上的紫檀木排位,趁着苗初睡着,老两口偷偷来了祠堂。
苗家二老和岳家双亲的名讳在烛光下泛着微光。
两个人各往香炉里添了三炷香,烟雾缭绕中,苗老爷偷偷叹了一口气。
这次岳婉晴没有再扇他,而是用手牵住苗老爷的手:“放心,有机会我们一定回来”
上完香后两个人把牌位又擦拭了一番,才回去睡了。
书房的自鸣钟敲过四更,苗老爷的算盘珠子还在噼里啪啦的响。
账册上用红笔圈着城外十几家佃户庄子,有几家受了蝗灾,至今还欠着三成租子,至于马石山那家的听说最近迷上了鸦片,怕是要拿陈年糙米充数。
这次出行势必要背够足够的了粮食,布匹,但如今已要入冬了,家家户户都在备年节,要收粮食肯定是极为困难的事。
实在不行怕是要购粮了,如今城中粮价已较比上月涨了两成,怕是这次要大出血了。
“东家,该去收租了”
苗勇敲门声惊飞了窗台上的寒鸦,这个是苗家的家仆管家,自小就跟在苗老爷身旁,此时正捧着皮质钱袋,袋子里是要给佃户孩子们的灶糖。苗泽华看着他缝补多次的棉鞋。
“大勇啊,穿点好的吧!别舍不得,钱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自己不花就要给别人花咯”
苗老爷是劝别人的一把好手,要是让他自己买件新衣服得疼死他。
但是苗老爷又特别喜欢打扮夫人和闺女,这要是让苗初来说,这妥妥的现代金牛男,自己不舍得吃,不舍的喝,通通都给老婆孩子。
“哎,老爷。晓得了”
苗勇弯腰道,老爷每次见他都这么说,他都习惯了。
“这次把收租的车换成牛车”苗老爷突然合上账册
“再带两担麸子去,跟佃户说……就说年关难过,租子可折成粮食抵。”
良久,又从袖中摸出一打地契:“若有凑不出的,拿东西抵也行,祖传的物件也可直接买地”。
苗勇眼皮一跳,东家这次是要借收租之名屯粮,可是这地契怎可轻易卖出,虽有疑惑但也不会质疑。
毕竟去年蝗虫时,苗老爷曾经用同样的法子收了几个庄户的棉花,后来转卖到东三省赚了三倍。
苗勇忽然想到什么道:“老爷,今早粮行的王老板来人传话,说他库房有二十箱洋面,想问咱们要不要吃下,不过要搭售海带和咸鱼”
“哼,他倒是好算盘,那海带和咸鱼放了库房都八百年了还没卖出去,想找我这个冤大头”
苗老爷冷血着敲了敲账册:“我听说他有红薯,我想囤点这个,价格你按照市面价格和他谈,他那批老咸鱼放不了太长时间了。”
逃荒路上还是得备点荒年老百姓吃的东西。
乱世还是多囤些药品,尤其娇娇老生病,中药是不是也要囤点。
“快入冬了,也收购一批草药,价格不是问题”他忽然望向窗外在窗边的寒鸦又道
让账房先生用汇票支付,尽量别走现银。
辰时,苗初揉着眼睛推开窗,看见父亲黑马褂消失在垂花门,母亲站在二门处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发呆。
“小姐,该喝药了”春花捧着青瓷碗进来。
有种大郎来喝药的错觉。
“你放那吧,我待会儿喝”苗初蔫蔫地盯着碗里翻涌的深褐色药汤,鼻尖萦绕这浓重的苦味,隔着空气都能闻到。
窗台上的水仙开的真好,她能用这碗药喂养水仙么。
这个时代的药是真的苦,怀念现代的西药。
“娇娇,看娘给你带什么来了”岳婉晴掀开门帘,鬓间的银步摇随着走动发出清脆的声响,手里拖着梅花纹的桂花糕。岳婉晴送完苗老爷就来监督闺女喝药,看着春花端着的药就知道这小妮子都不好好喝药了。
“娘,我都闻到桂花糕的味道了,什么时候才能不喝药,你看我都好了”像是证明自己一样,苗初赶忙从床上爬起来穿上鞋子下来转了个圈圈。
正好转到口对着岳婉晴手里的桂花糕,狠狠的咬了一口,就是这个味!
“小滑头,最后一副了,以后想喝也没了,今天这个要喝,喝完咱们今天要出去”岳婉晴手拿手绢用护甲戳着苗初的额头。
“出去,我也去吗?”苗初一听出去面露喜色。
在这个年代当土豪逛街,应该也不赖吧!
“你喝完娘就带你去”岳婉晴朝着春花招手,吃定了苗初一定会喝。
“娘你是大人,你可不能骗小孩子”苗初接过碗,仰着脖子一口闷,瞬间苦味直冲脑门。
岳婉晴赶忙将手里剩下的桂花糕喂到她嘴里。
“走吧,带你瞧瞧娘的嫁妆铺子。”岳婉晴帮女儿系上狐狸毛斗篷,特意将毛领竖的高高的,可别再感冒了。
……
苗老爷的牛车正在土路上颠簸,幸亏早换了牛车,要不然今天一连跑这么多地方,要是马车屁股早颠麻了。
他掀开棉帘棉帘,这夫人,就是心疼他,刚入冬就给他换成了棉的,可真爱他。
望着路边一望无垠的土地,忽然想起女儿说的西北,他只记得年轻的时候去过,那边黄沙漫天,人都住在窑洞里,也不知夫人是不是住的惯。掏出怀着的地图,那是一个连地图都只有模糊线条的地方,看距离得有个1千公里,走走停停估计也得10几天,去了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至少要备个几年的口粮。
不知道闺女的大房子能不能储存长时间食物不坏。
或者往西边山林里走也是不错的地方。不过乱世投靠一支队伍,总比孤狼好的多。
车轮碾过一块碎石,震得车厢晃荡。
“老爷,夫人给路上带的馒头,还有一个时辰才到。”
今天去的地方是有些远,苗老爷接过递过来的馒头看着手中地图,忽然在陕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箭头。
晨雾渐渐消散,红日初升,他看见前头村庄已升起袅袅炊烟,有几个光脚的孩子正朝着牛车跑来,看见来人,四散喊到:“苗老爷来了,苗老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