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建雄看着台下涌动的人群,他咬牙低吼:“把这些记者的照相机都收起来!一个胶卷都不准留!”
随后便急匆匆往劳工所在地赶去。
“嗨!”几名日军士兵立刻放下枪,端着上了刺刀的枪冲向记者群。
有个戴圆框眼镜的年轻记者死死抱着相机,后背抵住墙角,嘶声喊道:“新闻自由!你们不能这么做!”
话音未落,一名日军士兵的军靴就踹在他的小腹上,他蜷缩着倒在地上,相机被粗暴地夺过,镜头摔在台阶上,玻璃碎片溅了一地。
另一名女记者想偷偷将胶卷藏进发髻,被士兵揪着头发拽出来,狠狠掼在地毯上,刺刀贴着她的脸颊划过,吓得她浑身发抖。
礼堂里乱作一团,哭喊声、斥骂声、相机摔碎的脆响混在一起。
王叔裹在混乱的人群中,他从后门进来时,正好看见王斯年倒在台上,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却只能强压着悲痛,假装成慌乱逃窜的照相馆的人,一点点往主席台挪。
一名日军士兵正抬脚要踹向倒地的记者,王叔趁机撞了他一个趔趄,借着对方回头怒骂的间隙,飞快地冲上主席台。
王斯年的身体还带着余温,长衫被鲜血染透,贴在背上冰凉湿滑。
王叔蹲下身,用最快的速度解下自己的粗布腰带,将王斯年的身体绑在自己背上,起身时故意撞翻了旁边的话筒架。
“哐当”一声巨响,吸引了周围日军的注意力,他趁机弯腰钻进主席台后的侧门,那是他早就勘察好的退路,门外停着一辆装满柴火的板车,正是用来掩盖尸体的。
山本带着士兵要坐上汽车时,还不忘回头叮嘱副官:“把王斯年的尸体带回去,挂在城楼上示众!”可副官冲上主席台时,只看到满地的血迹和翻倒的话筒架,哪里还有王斯年的影子。
“报告少佐!王斯年的尸体不见了!”副官满头大汗地跑到停在门口的汽车旁,躬身汇报。
“八嘎!”山本狠狠一拳砸在汽车引擎盖上,震得车头的膏药旗都晃了晃。
他看着礼堂里混乱的人群,眼底闪过一丝阴鸷,突然冷笑起来,尸体没了又如何,他有的是办法让王斯年“遗臭万年”。
“记者都处理好了吗?”他坐进汽车,扯了扯皱巴巴的军装领口,声音冰冷得像结了霜。
“少佐!都处理好了!”副官躬身应道,
“反抗的记者已经被控制,愿意合作的都在外面等着。”
山本满意地点点头,指尖敲着膝盖,阴恻恻地说:“很好。让那些合作的记者写报道,就说王斯年自愿担任亲日大使,在典礼上发表了‘日中亲善’的演讲,对大日本帝国感恩戴德。再找一张他在台上的照片,不管是哪个角度,只要能看清脸就行。”
副官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只要舆论造势成功,没人会在乎典礼上的真相,后人只会记得王斯年是个“汉奸”。
“少佐英明!”他连忙应道。汽车发动时,山本望着窗外被日军控制的记者,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过程不重要,只要结果对我们有利,就是真相。”
王叔推着王斯年的遗体,脚步踉跄地从巷口走来,徐盛早已在提前准备的院子里等候,看到王叔的身影,立刻冲上前去。
“怎么样?快到床上!我叫了大夫在里屋等着!”徐盛伸手要接,手指刚触到王斯年的衣袖,就被那刺骨的冰凉惊得一僵。
王叔缓缓将遗体放在院中的竹榻上,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没用了,徐先生……老爷他在礼堂里,为了拖延时间,被……”后续他不忍说出。
徐盛蹲下身,颤抖着握住王斯年耷拉在竹榻边的手,那双手曾无数次拍着他的肩膀说“盛子,干得好”
“攻玉!王斯年!”他猛地伏在遗体上,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你怎么能丢下我!山本!我要杀了他!”泪水砸在王斯年的血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这可是他的知己,他的领路人,他的家人,让他怎能不悲痛!
王叔站在一旁,抹了把眼角的泪,强压着悲痛说:“徐先生,节哀。老爷生前最挂念的就是少爷,我想和光头把老爷的遗体送到成都,让少爷见他最后一面。济南的王家祖坟早被日本人监控了,别说下葬,靠近半步都会被发现,老爷也不想惊扰了地下的夫人。等到山东属于我们的时候我再带老爷回来下葬。”
他顿了顿,眼神坚定,“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要让老爷走得安稳。”
徐盛猛地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他盯着竹榻上王斯年的遗容,忽然想起什么,踉跄着站起身:“有办法了!你们应该听说过赶尸的民俗吧?”
王叔和刚赶回来的光头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那是南方山区的古老习俗,据说能让遗体“自己走路”,避开沿途的麻烦。
“我来安排人教你们,我今晚必须走了”徐盛知道余下的路他必须要走下去
“好的徐先生,万事小心”
——————————————
腊月的陕北风里裹着雪粒子,打在牛车的帆布棚上沙沙作响。
苗初缩在母亲岳婉晴的怀里,视线透过帆布缝隙望出去,黄土高坡像被泼了浓墨的宣纸,层层叠叠的沟壑里,偶尔能看见几丛倔强的沙棘。
1943年冬了,还有一年多,就能把小鬼子赶出中国了。
苗泽华将细菌战细则交给对接人就被他们安排到了安塞安家。
苗初在心里默默盘算着,空间里那批从日军仓库缴获的物资还静静躺着一直没来得及拆盲盒,空间的大院子已经被塞得满满的了,幸亏院子大,要不然真放不下那么多东西。
牛车碾过一道土坎,车身猛地晃了一下,岳婉晴连忙搂紧女儿,伸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刘海:“娇娇,再睡会儿吧,到安塞还要走大半个时辰呢。”
她顿了顿,眼里泛起笑意,“听说那边办了新学校,不光教识字,还教算数和唱歌,到时候娇娇也去学堂,好不好?”
“好!”苗初立刻精神了,从母亲怀里坐直身子。
赶车的老乡是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听见母女俩的对话,笑着回头喊:“女娃子有志气!您可说对了,咱们安塞现在真是过上好日子了!前两年还吃不上饱饭,这两年大生产,粮食收的满仓,冬天窑洞里都烧着暖炕,晚上还能去听戏呢!”
说话间,牛车转过一道山峁,眼前突然开阔起来,漫山遍野的窑洞错落有致地嵌在黄土坡上,窗棂上糊着崭新的麻纸,不少窑洞门口挂着红彤彤的辣椒串和金灿灿的玉米棒子,像一串串喜庆的灯笼。
远处的场院里,几个穿着粗布棉袄的妇女正坐在石碾旁碾米,孩子们围着石碾追逐打闹,笑声顺着风飘过来,驱散了冬日的寒凉。“到了!这就是安塞!”老乡勒住牛绳,牛车缓缓停在一道土坡下。
一道身影快步从坡上下来,那人穿着灰布军装,腰间系着皮带,脸上满是笑容,正是负责接应他们的老秦。
他几步走到牛车旁,一把攥住刚下车的苗泽华的手,用力晃了晃:“您就是‘一条龙’同志吧?久仰大名!我是接应你们的人,我叫秦风,叫我老秦就行,徐盛同志在信里把您夸得天花乱坠,说您在上海为根据地筹了不少物资!”
苗泽华连忙把苗初拉到身前,笑着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同志,可不敢当。我是‘黑鼠’,我闺女才是‘一条龙’,那批物资都是她想办法弄来的。”
老秦愣了一下,随即上下打量着苗初,见她虽然年纪小,眼神却明亮坚定,当即竖起大拇指:“果然英雄出少年!徐盛同志还说‘一条龙’是位老手,没想到竟是这么个机灵的女娃子,了不起!”
老秦领着一家三口往坡上走,脚下的土路被踩得结实,路边每隔几步就有一个土砌的粪堆,老乡说这是“积肥备耕”,开春就能用。
路过一户窑洞时,主人家正从窑里端出一笼蒸好的黄馍馍,见了老秦,热情地喊:“秦政委,来吃个馍馍!刚蒸好的,热乎着呢!”
老秦笑着摆手:“不了,给新来的同志接风!”苗初偷偷看过去,窑洞里的土炕上坐着个老奶奶,正给小孙子缝虎头鞋,炕桌上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米汤,香气扑鼻。
走到坡顶的一排窑洞前,老秦推开最中间那扇木门:“这就是给你们安排的住处,两孔窑洞,一孔住人,一孔当厨房。”
苗初跟着走进窑洞,惊喜地发现炕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毡,窗台上摆着一个陶罐,里面插着几枝干枯的沙棘枝,竟别有一番韵味。
岳婉晴摸了摸炕面,惊讶地说:“还是热的!”老秦笑着解释:“早上烧的炕,能暖一整天。隔壁窑洞有灶台,柴火都给你们备好了,灶台上还有老乡送来的糜子面和土豆。”
“怪不得攻玉说这里好,我这先比他住在这里了,我得写信告诉他!”苗泽华也喜滋滋的环顾周围。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歌声,几个穿着蓝布褂子的姑娘举着红旗走过,红旗上写着“妇女识字班”。
老秦指着她们说:“这是咱们的妇女识字班,以前不少妇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现在不光能识字,还能算账呢。晚上还有扫盲班,男人们收工了就去学堂,连六十岁的老汉都跟着学。”
苗初趴在窗台上看,只见姑娘们走到场院中央,拿出识字板教几个老大娘认字,阳光洒在她们脸上,每个人都笑得格外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