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是苗泽华做的饭,毕竟刚住进人的房子还是要有点烟火气不容易让人怀疑。

简单的小米粥和萝卜咸菜刚下肚,苗初蜷在炕边的小马扎上,偷偷从空间摸出块奶糖,剥掉糖纸塞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瞬间驱散了嘴里残留的菜味。

她含着糖,腮帮子鼓得像只小松鼠,生怕打个嗝都带出萝卜味,得用奶糖压压,这样打嗝都是奶糖味了。

“娇娇,明天就要去上学了,今天娘带你出去逛逛?”岳婉晴叠着刚洗好的粗布衣裳,抬头看向女儿。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黄土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难得的好天气,把连日来的寒气都驱散了不少。

苗初眼睛一亮,立刻从马扎上跳起来:“好呀娘亲!我早就想出去看看了!”整天闷在窑洞她都要闷死了。

“娘亲,给你抹这个”苗初从空间将从上海囤的药翻找着,找到了口子油。

“好,娇娇真乖”既然到了这里,岳婉晴也开始学着做一些家务。

此时苗泽华已经揣着介绍信出门领教具去了,听说根据地的学堂缺笔墨纸砚,他打算把上海带来的几支钢笔也捐出去。

岳婉晴牵着苗初的手走出窑洞,土坡下的街道热闹非凡,黄土铺就的路面被踩得结实。

路边的空地上,几个大娘围坐在石磨旁,手里捏着纺车纺线,纺锭转动的“嗡嗡”声不绝于耳。

她们一边纺线,一边聊着家常,看到岳婉晴母女,立刻热情地打招呼:“苗家的,带娃出来遛弯啊?”

“这就是你家闺女吧,长得真水灵!”岳婉晴笑着回应,拉着苗初走上前,刚要说话,就被一阵“吱呀”的扁担声打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打补丁蓝布衫的女人挑着两只水桶走过来。水桶沉甸甸的,压得扁担弯成了弧形,她的腰杆却挺得笔直,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鬓角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脸颊上。

她的脚步有些踉跄,每走一步,水桶里的水就晃出几滴,溅在裤腿上,晕开深色的水渍,那水渍边缘泛着暗红,看得格外扎眼。

“你看,她又出来挑水了。”一个穿灰布袄的大娘压低声音,手里的纺车却没停。

“男人跟着队伍上了太行山,婆母瘫在炕上,家里还有个刚满月的娃娃,这家里家外的活,全压在她一个人身上了。”

旁边的女人叹了口气:“造孽啊,你看她的裤子……又流血了,怕是累坏了身子。”这话一出,人群里立刻响起窃窃私语,有人面露同情,也有人语气带着些异样:“哪有天天流血的?莫不是有啥隐疾?”

“你这话咋说的!”先前说话的大娘立刻瞪了她一眼

“女人生完娃本就虚,她天天挑水、劈柴、伺候老人,身子能好才怪!换成你,怕是早就垮了!”那女人被说得脸一红,不再作声。

苗初攥紧了岳婉晴的手,心里泛起一阵酸楚。这个时代的女性太伟大了,伟大到舍弃了自身的健康。

“娘亲。”苗初仰起脸,眼里满是担忧,“我们帮帮她好不好?”岳婉晴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苗初想到自己囤奶糖的时候人家赠送了一些红糖,她假装从小布包里拿出递给母亲。

岳婉晴接过后快步走上前,拦住了挑水的女人:“大妹子,歇会儿吧,我这儿有包红糖,你拿回去补补身子。”

女人愣了愣,停下脚步,局促地搓着衣角:“嫂子,我不能要……你们刚来,也不容易。”

岳婉晴把红糖塞进她手里,笑着说:“拿着吧,算我借你的,后期你有了再还我”她知道不这么说她肯定不要。

旁边的大娘也附和道:“是啊,李妹子,苗家这个是好心人,你就收下吧!”

女人看着手里的红糖,又看了看岳婉晴真诚的眼神,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哽咽着说:“谢谢……谢谢嫂子。”

苗初跑上前,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奶糖,塞进女人手里:“阿姨,这个是甜的,你吃了就不苦了。”女人攥着红糖和奶糖,挑着水桶的脚步轻快了些,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驱散了几分疲惫。

走到村口的树下,李妹子忍不住哼起了年轻时学的小调,调子有些跑音,却透着许久未有的轻快。她小心翼翼地把奶糖揣进贴胸的口袋,家里的娃从出生到现在,还没尝过糖的味道,这几颗奶糖,够娃稀罕好几天了。

还没到院门口,就听见婆母尖利的咒骂声从土坯墙里钻出来:“饿死我了!丧门星死哪儿去了!想饿死我老婆子是不是!”

李妹子心里一紧,连忙放下水桶,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快步推门进了屋里。

她刚要开口解释,婆母瘫在床上用浑浊的眼睛瞪着她:“我看你就是故意磨蹭!想饿死我,好抛弃我和孙孙,再去找个野男人是不是!”

李妹子的脸瞬间白了,嘴唇动了动,那句“路上晕倒了”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上次她说身体虚,婆母骂她装病偷懒,还说她是为了躲活计。

她攥了攥口袋里的红糖,原本想拿出来说这是好心乡亲给的,此刻却像被烫到似的缩了手。

婆母的目光突然落在她的裤腿上,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你又流这些脏东西!晦气不晦气!赶紧去处理了,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羞赧和委屈像潮水似的涌上来,李妹子的脸涨得通红,眼眶瞬间就湿了。

“我这就去做饭。”她低着头快步冲进自己的小窑洞,窑洞狭小昏暗,只有一扇小窗透着光,炕上铺着破旧的褥子,一岁的儿子刚睡醒,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

她扑到炕边,用被子蒙住头,压抑的哭声从被子里传出来,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她不是没想过死,可看着怀里嗷嗷待哺的儿子,看着瘫在炕上的婆母,她又不能死。

婆母还在正屋骂骂咧咧,万一被听见,又是一场更难听的羞辱。眼泪砸在粗糙的炕席上,洇出一小片深色,她咬着袖子呜咽,直到喉咙发哑,才慢慢直起身,用袖口擦净脸,眼神里的悲戚被一层麻木的平静覆盖。

灶房里的铁锅冰凉,李妹子舀了半瓢糙米,又从缸底摸出两个皱巴巴的红薯,洗都没洗干净就扔进锅里。

火光映着她的脸,颧骨高得凸起,眼窝深陷,裤腿上暗红的血渍在火光下格外刺眼。

她站在灶台前,后腰传来一阵阵坠痛,每动一下都像有重物往下扯,可她只是咬着牙添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会儿就吃顿好的甜甜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