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阳光很是毒辣,桌上那台老式收音机正播放着陕北民歌,调子欢快却带着几分沧桑。
苗初捏着汇丰银行凭据,跑到苗泽华身边,声音里满是雀跃:“爹爹,这个月上海工厂和铺子的分红又到了!你看,比上个月还多了些呢!咱们还是像往常一样,捐给根据地吗?”
苗泽华正给窗台上的仙人掌浇水,闻言回头,接过凭据看了眼,笑着点头:“捐!”
这一年多来,上海的产业分红从未断过,除了留下一家人的基本用度,其余的几乎全捐给了根据地。
甚至无法买到物资的时候苗初也经常从自己空间里补贴出来。
岳婉晴端着乡亲们给的刚烙好的黄米糕从灶房出来,香气弥漫了整个窑洞。
她将盘子放在桌上,笑着补充:“前几天王军医还说,伤员的消炎药快用完了,这笔钱正好能买些。”
苗初拿起一块黄米糕塞进嘴里,甜糯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正想说话,收音机里突然中断了民歌,传来播音员激昂的声音:“各位听众!全中国的同胞们!现在插播一条重要消息,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我们胜利了!”
苗初愣了三秒,随即猛地蹦起来,一把抱住苗泽华的胳膊,声音带着哽咽的激动:“爹!娘!抗战胜利了!我们赢了!”
穿越到这个战火纷飞的世界三年,她见过战士们断肢的痛苦,见过乡亲们饿肚子的窘迫,见过无数人为了一个“看不到尽头的希望”前赴后继。
岳婉晴捂住嘴,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苗泽华的手也微微颤抖,终于让他们看到了胜利的尽头。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秦政委洪亮的呼喊:“苗兄!苗兄在家吗?咱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秦政委脸上满是汗水与笑容。
他快步走进来,激动地搓着手:“县里的乡亲们都在街上演腰鼓呢,敲得震天响!走走走,一起去看热闹!”
苗初早就听说过安塞腰鼓,只是这一年多忙着学医认药,始终没机会看,当即拉着岳婉晴的手撒娇:“娘,我想去!秦叔叔,我要去看!”
“走走走,一起去!”苗泽华拉着岳婉晴,秦政委走在前面带路,一行人刚走出窑洞,就听见远处传来“咚咚锵”的腰鼓声,夹杂着乡亲们的欢呼。
苗初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跑回窑洞,拎出一个沉甸甸的蓝布包袱,快步追上秦政委,将包袱塞进他手里:“秦叔叔,这是这个月的分红,还有我们家攒的一些钱,你拿去给战士们改善伙食吧。”
秦政委捏着沉甸甸的包袱,心里五味杂陈。
这一年多,苗家的捐献从未间断,从粮食到药品,从布料到钱财,正是这些雪中送炭的帮助,战士们才能吃饱穿暖,伤员才能得到救治。
他连忙把包袱推给苗泽华,声音诚恳:“苗兄,不需要了!我们不用打仗了!胜利了,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这钱你们自己留着,给娇娇买些新衣裳,给弟妹补补身子!”
苗泽华却从苗初手里接回包袱,硬是塞到秦政委怀里,语气坚定:“秦政委,这钱不是给‘打仗’用的。战争结束了,孩子们要读书,乡亲们要种地,根据地要建设,哪一样不需要钱?就当我们支持根据地建设了!”
秦政委看着夫妻俩真挚的眼神,再也不推辞,紧紧攥着包袱,眼眶发红:“好!我代表乡亲们谢谢你们!等将来日子好了,我一定给你们立块碑!”
鼓声越来越近,苗初拉着岳婉晴的手,跟着人群往街上走。
刚拐过巷口,眼前的景象就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整条街的路被人群围出中间的空地,二十多个赤着上身的陕北汉子成方阵站定,古铜色的肌肤在烈日下泛着汗珠的光泽,腰间朱红腰鼓裹着一圈耀眼的红绸。
领头的是个年近六旬的老汉,脸上刻着沟壑般的皱纹,手里两根枣木鼓槌裹着大红绸,往空中一举,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咚——锵!”老汉一声吆喝,鼓槌率先砸在鼓面,沉闷的鼓声像惊雷滚过街巷。
紧接着,二十多面腰鼓齐齐作响,“咚咚咚”的重音砸在人心尖上,“锵锵锵”的轻响又带着灵动的转折。
汉子们左脚猛地踏地,黄土溅起半尺高,上身顺势前倾,鼓槌斜划鼓面,红绸在身侧甩出一道弧线。随即右脚腾起,身子后仰成弓,鼓槌交替敲击鼓心与鼓侧,节奏陡然加快,像暴雨打在青瓦上,密集得让人喘不过气。
苗初看得眼睛都直了,不自觉跟着鼓点踮起脚尖。
她看见前排一个年轻汉子突然腾空跃起,在空中旋转半圈,鼓槌在下落时精准砸中鼓面,落地时单膝跪地,另一只手高高扬起红绸,引得人群爆发出“好!”的震天喝彩。
老汉见状更是精神抖擞,鼓点一变,双手交叉敲击左右腰鼓,脚步踩着“十字步”在方阵中穿梭,汉子们跟着变换队形,看得人眼花缭乱。
岳婉晴拉着苗泽华的手,指尖都因激动而发凉,嘴里跟着鼓点轻轻数着节拍。
秦政委站在一旁,指着那些汉子笑道:“这些都是咱县里的老把式,抗战最苦的时候,他们带着腰鼓队去前线劳军,战士们听着这鼓点,冲锋都比平时猛三分!”
鼓点突然一变,汉子们齐齐转身,背对着人群,鼓槌敲击鼓侧发出清脆的声响。
随后他们猛地回头,鼓点再次密集起来,红绸翻飞如烈火燎原。
孩子们追着红绸奔跑,乡亲们跟着鼓点拍手,连路过的货郎都放下担子,掏出唢呐加入进来。
此刻他们是欢喜的,是怒放的,是在演奏胜利的乐章。
“夫人,辛苦你了”苗泽华拉着岳婉晴已经粗糙风霜的手,这一年岳婉晴没有埋怨,没有日子难过而沮丧,默默地改变自己适应这个环境,让苗泽华心疼不已,现在抗战结束了,也是该带夫人再过回好日子的时候了。
“莫要胡说,这日子我过得开心的呢!”其实岳婉晴并不觉得自己苦,她能当得了阔太,当得了老板,当然也能相夫教子,只要和家里人在一起怎么过也是过,怎么活全看她自己,如今县里的纺织铺子那也开的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