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在萧云湛俊美无俦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将他平日里的冷厉淡去了几分,多了些许温润的暖意。
“天色不早了。”
他看着程锦瑟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再看下去,仔细伤了眼睛。”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他替她合上了书,“出去走走,透透气,然后早些休息。”
程锦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桌上还未翻阅的另外几大摞医书,秀气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木箱里的书,连一小半都还没看完。
五日的时间,看似充裕,实则紧迫万分。
她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萧云湛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哪里会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他缓和了语气,却依旧坚持。
“我们还有四天多的时间,不必急于这一时。你的身子,比什么都重要。”
程锦瑟张了张嘴,还想再争辩几句,可对上他那双漆黑专注的眸子,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
这个男人一旦做了决定,便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医书,站起身来,习惯性地走到他身后,准备推他出去。
萧云湛却按住了她的手。
“你辛苦了一整日,站着都累。”他转头,对候在一旁的宋恪吩咐道,“宋恪,你来。”
“是。”
宋恪上前,接替了程锦瑟的位置。
出了院子,一阵夹杂着花草清香的夜风迎面吹来,驱散了书房里的沉闷和疲惫。
程锦瑟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的眼睛酸涩得厉害,甚至有些微微的胀痛。
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揉一揉。
手腕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掌握住了。
萧云湛握着程锦瑟的手,微微一用力,便将程锦瑟拉到了自己身前。
两人面对面,距离极近。
程锦瑟一怔,瞬间清明了不少。
在宋恪和一众下人惊愕的目光中,萧云湛从袖中取出一方洁白的丝帕,动作轻柔地覆上了程锦瑟的眼睛。
隔着帕子,用指腹不轻不重地为她按压着眼周的穴位。
他的动作很专业,力道也恰到好处,瞬间便缓解了她眼部的酸胀。
程锦瑟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毫无顾忌地拂在自己的脸颊上,带着丝丝缕缕的痒意。
好像无数个细小的钩子,一下又一下地,钩着她的心。
她那颗沉寂了两世的心,不受控制地,剧烈地跳动起来。
扑通,扑通,扑通。
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快,仿佛要挣脱束缚,从她的胸膛里跳出来。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荒唐的冲动。
她想……
想再靠近他一点。
那份独属于他的温柔与安宁,像带着蜜糖的钩子,引诱着程锦瑟一步步沦陷。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她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下意识地朝着萧云湛的方向,又靠近了半步。
一阵微凉的夜风拂过庭院,卷起几片落花,吹乱了程锦瑟鬓边的碎发。
那丝丝凉意顺着她的领口钻了进去,让她被暧昧气氛熏得有些发热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大半。
她猛地止住了自己那不听使唤的脚步,脸颊上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迅速烧到了耳根。
她在做什么?
这光天化日……
不对,这月明星稀之下的,宋恪和王府的一众下人都还眼睁睁地看着呢!
她怎么能做出这样……
这样不知羞耻、主动投怀送抱的举动!
程锦瑟啊程锦瑟,你重活一世,难道心智也跟着倒退回去了吗?
竟被男人一点点的好,就勾得失了分寸!
程锦瑟脑中警铃大作,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萧云湛自然不知道她正进行着怎样一番天人交战。
他只感觉到,手帕之下,她原本只是微微发热的脸颊,温度陡然升高,烫得惊人。
他为她按摩的手指不由得一顿。
难道是夜风太凉,她吹了风,着了凉,发起热来了?
这个念头一出,他心中顿时一紧。
她的身子本就纤弱,这几日又为了自己的事和程锦渊的事连轴转,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
若是再病倒了,那还了得?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连忙松开握着她手腕的手,抬起自己那只带着常年病弱而略显冰凉的手掌,覆上了她的额头。
细腻光洁的肌肤,触感温润,并无预想中的滚烫。
温度是正常的。
萧云湛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么逾矩和亲密。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指尖却似乎还残留着她肌肤的温度与触感。
他将丝帕收回袖中,清了清嗓子,转头对一直垂首侍立、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宋恪吩咐道:“去,让小厨房备些滋补安神的吃食送去王妃房里。”
“这几日王妃辛苦了,饮食上着人精心些,万不可怠慢。”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但话语里的维护之意,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是,殿下。”
宋恪恭声应下,立刻便转身去办了。
程锦瑟还僵在原地,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
额头上,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那微凉的触感,与她自己脸颊的滚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片刻的冰凉,非但没有让她清醒,反而像一块烙铁,在她心上烫下了一个清晰的印记。
程锦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地回到卧房的。
只知道,等她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坐在了梳妆台前。
听竹脚步轻快地端着一碗刚刚炖好的冰糖银耳羹走了进来,笑吟吟地说:“王妃,这是殿下特意吩咐小厨房为您备的,您快趁热喝。”
程锦瑟看着白玉碗中晶莹剔透的银耳和点缀其间的红枣莲子,心里又慌又乱。
她小口小口地喝了半碗,那股甜意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却始终无法驱散她心中的那份慌乱。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程锦瑟便醒了过来。
她才刚刚起身,守在外间的柳嬷嬷便领着丫鬟们鱼贯而入,伺候她洗漱更衣。
前些日子,程锦瑟派了柳嬷嬷去巡查母亲留下的那几个庄子和铺子,看看王氏这些年有没有在背后做什么手脚。
柳嬷嬷前两日才刚刚从京郊回来复命。
好在母亲当年挑选的管事都是些忠心耿耿的,纵然主母早逝,他们也依旧恪尽职守,想方设法地将产业护了下来,没让王氏占去分毫便宜。
如今柳嬷嬷回了府,程锦瑟的日常起居,便又由她亲自接管了过来。
待听竹、观棋等四个大丫鬟为程锦瑟换好了一身素雅的湖蓝色衣裙,退出去准备早膳时,柳嬷嬷便遣退了旁的小丫鬟,亲自拿起一把温润的黄杨木梳,为程锦瑟通着一头如云的青丝。
趁着这只有主仆二人的私密时机,柳嬷嬷犹豫片刻,压低了声音,开口道:“王妃,有句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