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府之中，灯火温软，熏香袅袅。
程士廉半倚在软榻上，正与新纳的美妾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小妾亲手替他剥好一颗葡萄，娇笑着送到他唇边：“老爷，这葡萄可甜了，你快尝尝。“
他张口含住，笑得两眼都眯了起来：“美人剥的葡萄，不甜也得甜。”
他嚼了两口，满足地叹口气。
这才是该过的生活啊！
真是仕途得意，一切都顺了啊！
就连他嫌弃得不得了的王氏，也变得眉清目秀了。
更不要说眼前笑靥如花的美妾呢！
程士廉正想借着酒劲，和小妾温存一番，管家却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声音都变了调。
“老爷！老爷！宫里来人了！说是……说是圣上口谕，要您即刻入宫面圣！”
程士廉心中一惊，下意识看向乌沉沉的窗外。
这个时辰，皇帝宣他入宫，所为何事？
他脑中念头飞转，很快，那点惊慌就被巨大的狂喜所取代。
莫不是……
莫不是圣上觉得他此次复职后表现尚可，又有什么要紧差事要交给他去办？
他瞬间想到了前几日朝堂上几位大人争执不下的一桩漕运要案。
若是由他接手办成了，那可就是天大的功劳！
到时候，官阶再往上升一升，坐上侍郎之位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程士廉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他一把推开怀里的美妾，坐直了身子，眼中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快！快给我更衣！”
他激动地高声吩咐。
下人们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手忙脚乱地为他换上朝服，小心抚平每一个褶皱。
程士廉对着铜镜，整理好官帽，看着镜中那个精神焕发、前途无量的自己，嘴角压抑不住地向上扬起。
我程士廉，时来运转了！
他昂首挺胸，跟着传旨的小太监出了府门，坐上马车。
一路上，他满脑子都在盘算着若是得了这个差事，该如何布局，如何表现，才能最大限度地博得龙心大悦。
马车外的夜景飞速倒退，在他眼中，那都是通往权力巅峰的璀璨阶梯。
然而，他所有的幻想，在踏入御书房的那一刻，被摔得粉碎。
他刚刚跪地行完大礼，还未开口说一句“吾皇万岁”，迎面而来的，便是皇帝盛怒之下，一本砸在他面前的奏折。
“程士廉！你好大的胆子！”
天子雷霆之怒，能将整个御书房的房顶掀翻！
程士廉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都懵了，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朕且问你，你程家，是将朕的旨意当成耳旁风吗？是将皇家的脸面放在脚底下踩吗？”皇帝的声音冰冷刺骨，“辰王的内弟，六皇子的宫中伴读，在你程家，竟连下人都不如，被人肆意苛待掌掴！你治家不严，纵女行凶，藐视皇权，罪加一等！”
辰王……
程锦渊……
几个字眼如惊雷般在程士廉耳边炸开，他瞬间明白了所有。
原来是那件小事！
他只觉得一股胸口像裂了个大洞，丝丝直冒寒气，浑身的血都凉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桩内宅妇人间的口角，竟然会捅到皇帝面前！
“臣……臣罪该万死！”程士廉磕头如捣蒜，语无伦次地辩解，“陛下明鉴，此事……此事臣毫不知情啊！是小女无知，是她不懂事，臣……臣回去一定严加管教！”
“不知情？”皇帝冷笑一声，“你若连自己的家都管不好，朕又如何放心将朝堂之事交给你？再不好好管教你的家人，这官，你也别做了！”
这句话，像晴天乍然响起的霹雳，炸得程士廉头晕目眩，魂飞魄散。
他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分来时的意气风发。
“臣知错了，臣真的知错了！求陛下再给臣一次机会！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皇帝看着他这副模样，眼中的厌恶更深。
“朕看在辰王妃的面上，暂且留你官职，但你此番作为，不能不罚！传朕旨意，程士廉治家不严，停俸三月，闭门思过！若再有下次，直接贬官，永不复用！”
“还有你的好女儿程锦婉！刁蛮跋扈，苛待幼弟，品行败坏！着宫中掌事嬷嬷，即刻前往赵府，对其掌嘴二十，以儆效尤！”
一道道旨意，如同一记记耳光，狠狠扇在程士廉的脸上，匍匐在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从御书房出来，程士廉腿肚子都在打颤，连路都走不稳。
若不是旁边的小太监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他险些就要瘫倒在宫里的石板路上。
冰冷的夜风一吹，程士廉打了个激灵，脑子也渐渐从那极致的恐惧中清醒过来。
恐惧过后，便是无尽的、滔天的愤怒！
他坐上回府的马车，恨不得立刻把程锦婉抓过来，痛打一顿。
他的仕途，他的前程，他所有的美梦，全都被程锦婉那个蠢货给毁了！
还想着升官？
如今能保住头上的乌纱帽，都已经是皇上开恩！
他越想，心中的怒火便烧得越旺，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去找那个罪魁祸首算账！
程士廉怒气冲冲地闯进程府，直奔王氏的院子。
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程锦婉带着哭腔的抱怨声。
“……娘，您是不知道赵夫人有多偏心！什么好的都紧着大房，我不过是想从公中支点银子做几件新衣裳，她都推三阻四！还有我那个夫君，到处游玩，整日不着家，看到我，就跟看到仇人一样，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巴不得我立刻死掉最好。”
“娘啊，我在赵家的日子真是过够了，我不想回去了！”
王氏心疼地抚着女儿的手，柔声安慰：“我的儿，受委屈了。都怪你父亲没本事，若他官位再高些，你在赵家何至于受这等气……”
“我没本事？”
程士廉脸色铁青，再忍不住，大步跨进屋里。
王氏和程锦婉没想到他会来，被吓了一跳。
程锦婉刚想开口撒娇，就见程士廉几步冲到她面前，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