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这看似随意的三连问,却如三把尖刀,直指程锦瑟话语中最薄弱的环节。
“偶然”“婢女”,这些都是她情急之下编织的托词,一旦深究,便会漏洞百出。
程锦瑟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若是说出实话,锦渊可能会被牵连。
可若不说实话,又是欺君,是大罪!
一时间,程锦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紧紧咬着下唇,迟迟无法开口。
就在这时默中,程锦婉幸灾乐祸的声音骤然响起。
“程锦瑟!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她从地上挣扎着抬起头,脸上满是疯狂的快意。
“怎么?是怕把你那个好弟弟,想给辰王下毒的丑事给说出来吗!哈哈,你怕了!”
这番话如同一盆脏水,兜头盖脸地泼向了程锦瑟,也让跪在一旁的程士廉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这个孽障疯了吗!
竟把程锦渊扯出来,那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能脱得了干系?
当初程锦婉胁迫程锦渊给萧云湛下毒的时候,自己可是在一旁的。
他不仅没有阻止,甚至还推波助澜。
要是把程锦渊牵连进来,皇帝招来程锦渊一问,自己岂不是也要跟着遭殃?
不行!
绝对不行!
程锦婉这个蠢货已经彻底完了,绝对不能让她再拖累自己,拖累整个程家!
这个念头一起,程士廉再顾不得其他,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对着程锦婉厉声喝道。
“孽障!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程锦婉被父亲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吼得一愣。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程士廉。
平日里对她言听计从,将她视为骄傲的父亲,此刻却用看仇人一样的眼神瞪着她。
他想舍弃她!
“父亲?”
程锦婉凄厉地笑了起来,状若疯魔。
“你装什么装!下毒这件事,难道你没有份吗?当初是谁在我面前抱怨辰王挡了太子的路,是谁说只要除了辰王,我们程家就能更上一层楼的!你现在倒撇得一干二净了!”
她已经看明白了,这次她是逃不掉了。
那么,这些她痛恨的人,想看她倒霉的人,都得给她陪葬,都别想逃!
“轰”的一声,程士廉脑子一下炸开了。
他再顾不上体面,对着上首的皇帝拼命磕头。
“皇上明鉴!皇上明鉴啊!下毒之事,臣绝不知情!都是这个孽障!是她疯了!她在胡乱攀咬!臣是无辜的!臣对您、对大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萧衍端坐在主位之上,冷眼看着这场父女反目的闹剧。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地扫了程士廉一眼。
程士廉的哭喊声顿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他只觉得周身直冒冷气,浑身血液都被冻僵了。
从前大家都说萧云湛像萧衍,他还不觉得。
可今日,只这一个眼神,就瞬间让他感受到了两人的相似之处。
两人眼神中的冷意和杀意,简直如出一辙!
那种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冰冷与威压,让他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天威难测。
他毫不怀疑,自己若是再多说一个字,下一秒便会人头落地。
见程士廉终于闭上了嘴,萧衍才冷冷开口。
“朕问你话了吗?”
程士廉吓得魂飞魄散,伏在地上,颤抖着回答:“没……没有……”
“没问你,”萧衍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字字如千钧之重,“你呱噪什么。”
说完,他不再理会抖如筛糠的程士廉,目光重新落回到程锦瑟身上,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回答朕。”
帝王的命令,程锦婉丧心病狂地攀咬,彻底断了程锦瑟所有的退路。
她知道,自己再无隐瞒的余地。
她抬起头,迎向萧衍审视的目光,坦白道:“回父皇,是儿臣的胞弟,程锦渊,告知儿臣的。”
“锦渊他同样是被赵程氏胁迫,不得已才假意应下此事。但他心中敬畏王爷,不愿行此大逆不道之举,因此一到校猎场,便第一时间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儿臣。“
”那日锦渊进宫时脸上的巴掌印,正是因为他当面回绝了赵程氏的无理要求,才被她恼羞成怒掌掴所致。”
“锦渊还说,赵程氏对辰王殿下恨之入骨,心性偏执,绝不会轻易罢手,必定还会买通其他下人动手。儿臣这才知晓了事情的全貌,并推测出辰王殿下今日喝的茶水可能有毒。”
说完,程锦瑟垂下头,静静地等待帝王的裁决。
她已经将所有真相和盘托出,将自己和弟弟的命运,都交到了这位九五至尊的手中。
营帐内,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程锦瑟甚至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声声,敲打着她紧绷的神经。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沉重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时,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忽然伸了过来,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背。
程锦瑟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对上了萧云湛那双深邃的眼眸。
萧云湛坐在轮椅上,面色沉静。
可在他的眼底深处,却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
那眼神,像在告诉她。
别怕,有我在。
程锦瑟忽然就镇定了下来。
是啊,她怕什么呢?
锦渊从头到尾没有做错任何事,他守住了本心,甚至不惜违逆长辈也要揭发阴谋。
父皇是一代明君,他一定能明辨是非,不会迁怒于一个无辜的少年。
这时,上首的皇帝指向了从始至终都跪伏在地的烧水婆子。
“你,说。”
张婆子重重磕了个头,带着哭腔,将程锦婉如何派人绑架了她唯一的儿子,如何用她儿子的性命来威胁她,逼迫她下毒的经过,原原本本地,一字不漏地全部说了出来。
张婆子说完最后一个字,萧衍的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
“赵程氏。”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程锦婉的身体抖得不成样子,但求生的本能让她再次疯狂。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我冤枉的!皇上!臣妇是冤枉的啊!”
她用手指着程锦瑟身上,怨恨地叫道:“是她弟弟!是程锦渊想要下毒害辰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他们姐弟俩串通好了陷害我!那日!那日程锦渊亲口说的,他根本不在乎辰王殿下的性命!”
“这句话,我父亲也听见了!”
“父亲,你快告诉皇上啊!你听见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