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转眼便进入了二月。
鹏城的冬天没有雪，只有愈发凛冽的湿冷海风。
雷霆电子厂的门口，几辆集装箱货车正在缓缓驶出。
第一批次的二十万支锂电池，在顺利通过了严苛的全方位检测后，终于踏上了前往美国的货轮。
马宇腾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货车消失在道路尽头。
他身后，生产主管一脸喜色地递上一份报告。
“马总，首批发货顺利完成！我们已经联系了摩托罗拉那边，他们没想到我们居然这么快就完成了二十万支锂电池的供货，他们表示完成货物的验收后就会将剩余的货款打过来。”
“嗯。”马宇腾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没有回头。
他的视线落回办公桌上，那里摊着一份刚刚由财务整理出来的，去年的年度财务报表。
那上面触目惊心的赤字，像一把尖刀，抵着他的后心。
去年的营收，只有不到五千万，比前年减少了近一半。
而且由于镉镍电池市场的价格战，几乎将所有的利润都打了下去。
而另一边，支出的数字却是一个恐怖的“一亿一千万”。
下半年孤注一掷地投入锂电池研发，购买全新的生产和检测设备，对两条老旧产线进行脱胎换骨的改造，还有采购昂贵的钴酸锂、球状石墨等原材料……
每一笔，都是在烧钱。
这一进一出，几乎榨干了雷霆电子厂多年积累下来的现金流。
如果最后的锂电池研发没有成功，如果生产线的打造出了任何一点岔子，如果摩托罗拉的评估审核没有通过。
后果不堪设想。
他会瞬间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少东家，变成一个背负将父亲工厂折腾破产的败家子。
幸运的是，他赢了。
雷霆电子厂现在是摩托罗拉的正式供应商，刚完成了价值过亿人民币的锂电池订单。
而且这还仅是第一季度的订单，相信摩托罗拉那边尝到了东大产锂电池的甜头后，绝对会“真香”。
未来的订单只会越来越多。
银行那边，因为父亲一向稳健的经营风格，只有两千多万的负债，完全在可控范围之内。
工厂，活过来了。
不仅活过来了，而且还能活得很滋润。
今年之内，必须把剩下的几条镉镍电池生产线，全部改造成锂电池生产线。
摩托罗拉的供货只是一个开始。
之后，诺基亚、爱立信，飞利浦这些巨头的订单，他全都要从脚盘国企业那里全部抢过来！
马宇腾合上报表，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临近春节，工厂的生产车间里，机器已经停了。
工人们脱下了蓝色的防静电服，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整个车间都充斥着一种即将放假的松弛和快活。
“哎，你们说，今年过年发啥？”
“那还用说？肯定有米有油啊，老传统了。”
“我看不止！咱们厂现在可不一样了，都给摩托罗拉供货锂电池了，那可是美国的大公司！听说光第一季度的那20万支订单就有过亿的收入了！”
“真的假的？我们生产的锂电池这么值钱的吗？”
一个年轻的工人眼睛都亮了。
“那可不！马总这次肯定不能小气。你们忘了？上次光是学那个什么六……六西格玛，就一人发了2000块的奖金！”
“对对对！我差点忘了！那笔钱我老婆到现在还夸我呢！”
议论声，说笑声，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
他们或许看不懂复杂的财务报表，但他们能看懂厂门口进进出出的货车，能看懂生产线上那些崭新的机器，更能看懂自己手里的活计从半死不活变成了三班倒都忙不过来。
雷霆电池厂，翻身了。
这是每一个工人最直观的感受。
马宇腾站在二楼的走廊上，静静地听着下方的议论。
他自己也曾是社畜，也曾在写字楼的办公格子间里一边痛骂小马哥画饼，一边期待着年底丰厚的年终奖。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对于这些将一天中最宝贵的时光都奉献给流水线的打工人来说，什么企业文化，什么宏大愿景，都不如实实在在揣进兜里的钞票来得重要。
人心，是要用钱来收买的。
尤其是，当你要他们为你卖命的时候。
他走下楼梯，拍了拍手。
“大家静一静！”
车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他。
“辛苦大家一个多月了，三班倒，人歇机器不歇，我知道很累。”
“但是，咱们的努力没有白费。第一批货，已经顺利发出去了。摩托罗拉那边对我们的效率非常满意！”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
马宇腾抬手往下压了压。
“快过年了，厂里给大家准备了一点年货。”
他话音刚落，后勤的人就推着几辆板车走了进来，上面堆满了成袋的香米、一桶桶的花生油还有各种糖果礼包。
工人们的脸上露出了理所当然的笑容，开始小声讨论着派谁去领。
“除了这些，”
马宇腾的声音再次响起，盖过了所有杂音。
“我个人，再给大家一个红包。”
他顿了顿，看着所有人。
“这个月，除了正常的工资和年货，所有在职的员工，每人额外发两个月的工资，作为年终奖！”
整个车间，死寂了一秒。
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狂吼！
“卧槽！两个月！”
“我没听错吧？马总说发两个月工资当奖金？”
“加上之前的奖励，那不是等于今年多拿了四个月的工资？！”
一个老师傅激动地抓住旁边人的胳膊，脸涨得通红。
“四个月！俺的乖乖，比我去年一年存的钱都多！”
工人们的脸上，是纯粹的、不敢置信的狂喜。
有人跳了起来，有人用力地拍着巴掌，有人甚至激动地把头上的帽子都扔向了空中。
马宇腾看着眼前沸腾的景象。
一家工厂的核心是什么？不是机器，不是厂房，是人。
是这些愿意为了每个月千把块的工资，每天在流水线上重复上万次同样动作的人。
是这些只要给足了钱，就愿意跟着你三班倒，把机器开到冒烟的人。
这几百万，买的是未来一年的凝聚力和战斗力。
这笔买卖，划算。
生产部总监霍建军挤到他身边，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
“马总……你这……这太……”
马宇腾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已经让财务准备好钱了，你联系一下人力部门，今天必须把钱发下去。”
“好！好！我马上去！”
霍建军立马转身，几乎是跑着冲向了财务室。
一个声音从人群中猛地响起。
“马总牛逼！”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呐喊。
“马总过年好！”
“谢谢马总！”
马宇腾站在人群的中心，只是微微扬起了手，然后转身，独自一人朝着办公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