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
渡边雄一环视着会议室里一众垂头丧气的部下，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不解。
“想当初，我们索尼作为锂电池领域开创者和领导者，一度占据了国际上超过50%的市场份额！”
“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犹在眼前！”
“结果才不过两年时间，竟沦落到现在要整天想着怎么从原材料和生产上一分一厘地抠成本！”
他的话语，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同身受，却又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
“嗡……嗡……”
他桌面上的那台诺基亚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渡边雄一瞥了一眼来电显示。
【铃木正男】
看到这个名字，他心中瞬间升起一阵难以抑制的厌烦。
铃木正男，索尼移动通信事业部的负责人。
按理说，同属一个集团，本应是守望相助的兄弟部门。
但现实，却恰恰相反。
当初，雷霆工业的L1电池横空出世，性能相近，价格却低了一大截。
铃木正男二话不说，就将索尼手机的电池订单，大笔一挥给了雷霆工业。
这件事，让索尼电池事业部一度沦为整个行业的笑话。
自家的手机，用的却是竞争对手的电池！
后来，南朝国的三星和LG异军突起，用更低的价格冲击市场。
铃木正男又立刻跑去和他们接触，考虑再次更换供应商。
他的眼里，只有自己部门的KPI和成本控制，完全不顾及索尼这个品牌的整体形象，更不会考虑兄弟部门的死活。
最终，还是渡边雄一自己，为了维护索尼品牌的统一性，咬着牙以接近成本价的价格为铃木正男供货，才让索尼的手机，重新用上了索尼的锂电池。
现在，这个家伙又打电话过来……
渡边雄一的眉头紧紧皱起。
难道是东大那家新出现叫NTL的锂电池厂商，又降价了？
这个混蛋，又要来要挟自己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对着会议室的众人摆了摆手，示意暂停，然后才接通了电话。
“喂，铃木君。”
“渡边君，下午好。”
电话那头，传来铃木正男一贯公事公办的冰冷声音。
“我有一个重要的市场信息，需要和你同步。”
渡边雄一心中冷笑。
重要的市场信息？恐怕是重要的“砍价通知”吧。
“请讲。”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东大的雷霆工业，刚刚向全球客户发布了最新的价格方案。”
铃木正男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然后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清晰地说道。
“他们的L1型号电池，最新报价，17美元。”
“L2型号电池，最新报价，28美元。”
渡边雄一拿着电话的手，微微一僵。
但他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并没有像朴正洙那样失态。
他只是觉得，这个价格，有些荒谬。
然而，铃木正男接下来的话，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扎进了他的心脏。
“渡边君，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为了保持索尼手机的市场竞争力，我需要你们电池事业部，将同等级产品的价格，降低到和雷霆工业同样的水准。”
“否则，为了公司的利益，我只能很遗憾地，再次选择外部供应商了。”
赤裸裸的威胁！
没有丝毫的掩饰！
渡边雄一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
他甚至已经习惯了对方的这种腔调。
他没有在电话里与对方争吵，那毫无意义。
“我需要考虑一下。”
他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平静。
“希望你能够尽快给我回复。”
铃木正男说完，便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渡边雄一缓缓将手机放下。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大气都不敢出。
渡边雄一没有说话，只是眉头越皱越深。
17美元？
28美元？
大家都是从国际市场上采购差不多的正负极材料，采购差不多的隔膜和电解液。
自己这边，为了降低成本，已经将生产线大规模迁移到了东大国内，人力成本也和雷霆工业相差无几。
可即便如此，17美元这个价格，也已经比他们目前的生产成本还要低了！
雷霆工业……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会议暂停！”
渡边雄一猛地站起身，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对着自己的市场部长佐藤健，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佐藤君！你立刻去调查！”
“发动集团在东大国内的情报资源，给我查清楚！雷霆工业凭什么能把锂电池价格压到这么低！”
“嗨伊！”
佐藤健猛地一个鞠躬，然后转身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
两天后。
部长办公室。
佐藤健拿着一份刚刚整理好的报告，脸色凝重地站在渡边雄一的办公桌前。
“部长，已经查清楚了。”
“说。”渡边雄一端起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盯着杯中沉浮的茶叶。
佐藤健深吸一口气，沉声汇报道。
“根据我们从上游供应链获得的情报，雷霆工业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进行了大规模的逆向产业链整合。”
“他们在东大赣江省，投资兴建了一座大型的正极锂材料生产基地。”
“同时，他们还与东大国内的其他企业合作成立了合资公司，建造了能生产球状石墨负极材料的工厂。”
“也就是说……”
佐藤健的声音有些艰涩。
“雷霆工业已经通过自建和投资合作的方式，完全实现了锂电池最核心的正、负极材料的自产自供！”
“这使得他们的原材料成本，相比我们这些需要对外采购的企业，降低了至少百分之三十以上！”
“哐当！”
渡边雄一手中的茶杯，再也握不住，重重地摔在了昂贵的实木办公桌上。
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手，他却仿佛毫无知觉。
他的脑海中，只回荡着佐藤健刚才的话。
自建正极材料基地，合资负极材料工厂？
渡边雄一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一靠，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
他终于明白雷霆工业那令人绝望的低价，究竟从何而来！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生产流程优化，或者技术工艺改进了。
这是从整个产业链的源头上，发起的降维打击！
渡边雄一的脑子飞速运转。
索尼集团，业务遍布全球，上下游产业链众多。
但是……
他绝望地发现，恰恰在化工原材料，尤其是在锂电池上游的正负极材料领域，索尼并没有参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