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魏建功的亲自陪同下，马宇腾一行人来到了位于西京市郊的陕川汽车厂区。
厂区门口，那些前几天还聚集在此讨薪的工人已经散去，显然是政府方面做了工作，暂时稳住了局势。
但整个厂区依旧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萧条气息。
厂房外墙的标语已经斑驳，路边的杂草无人修剪，偶尔有几个工人无精打采地走过，看到市领导的车队，也只是漠然地瞥了一眼，便低头走开。
陕川汽车的厂长和几位高管早已在办公楼前等候，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复杂神情。
他既期盼能够得到来自雷霆工业的资金支持，但又担心被收购后会失去自己的职位。
“魏领导，马总。”厂长快步上前，挨个握手。
没有过多的客套，马宇呈直接提出了要求。
“我想先看看生产线。”
“好好，这边请。”
众人走进总装车间。巨大的厂房里，本应是机器轰鸣、人声鼎沸的景象，此刻却安静得可怕。
长长的生产线上，只零星地停着几辆尚未完工的福莱尔车身，上面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大部分工位都空着，只有少数几个区域有工人在进行着零散的作业。
张柯作为生产专家，看得最为仔细。
他时而停下脚步，检查设备的新旧和维护状况；时而走到一个工位前，拿起装配工具掂量一下，又放了回去。
他的眉头，一直紧紧地锁着。
汪大勇则有些好奇的看着那些半成品的福莱尔。
他围着一辆车走了几圈，伸手感受了一下车缝拼接处，又拉开车门看了看内部的结构情况。
看完之后，他默默地走回马宇腾身边，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那个动作，让一直留意着他的马宇腾心里有了数。
看来这工厂的生产质量把控比想象中的要好，工人素质也比想象中的高。
一个小时后，众人回到了工厂的会议室。
陕川的厂长开始用PPT介绍工厂的历史、技术实力和那款寄予厚望的福莱尔。
他讲得口干舌燥，但会议室里的气氛却越来越沉闷。
PPT上的数据再漂亮，也掩盖不了生产线上那令人窒息的停滞景象。
介绍完毕后，魏建功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将话题引入了最核心的部分。
“马总，工厂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虽然暂时遇到了一些困难，但陕川的底子还在。我们有完整的四大工艺生产线，有几十年经验的产业工人，更重要的，我们有国家颁发的整车生产资质。”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马宇腾。
“我们的想法是，希望雷霆工业能够整体收购陕川汽车的控股权。但我们有两个基本条件。”
“第一，我们希望工厂必须留在西京，继续为本地的经济和就业做贡献，不能搬走。”
“第二，雷霆工业尽量保留工厂原有的职工。”
魏建功说完，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马宇腾身上。
这两个条件，尤其是保留原有职工，无疑是一个沉重的包袱。
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位年轻的富豪，在亲眼目睹了陕川汽车的“惨状”之后，还会不会有之前那份决心。
马宇腾端起面前几乎没动过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
“魏领导，厂长。”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才响起。
“这两个原则性的条件，我可以代表雷霆工业答应下来。”
实际上他最看重陕川汽车的除了那份生产资质外，就是工厂原来的产业工人。
毕竟汽车生产与其他产业不一样，工人的熟练度对产品的最终质量有十分重要的影响。
马宇腾此话一出，对面的魏建功和陕川厂长，脸上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喜悦。
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又让他们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工人我可以保留，但是，工厂的管理层需要在考察过后再确定去留。”
“另外具体的收购金额，以及需要承担的债务数额，必须由专业、独立的第三方评估机构来进行全面的资产和债务评估。”
他用手指点了点桌上的那份文件。
“我不会让国家的资产白白流失，但雷霆工业的每一分钱也都是员工辛苦挣来的，我更不愿意当冤大头。一切，都要以评估报告为准。”
马宇腾这句话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让刚刚升腾起一丝暖意的会议室，气氛骤然降了下去。
魏建功和陕川汽车厂长脸上刚刚舒展开的纹路，再一次绷紧。
尤其是那位厂长，他的手下意识地在裤缝上擦了擦，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是什么意思，是他要从陕川汽车离开吗？
他忍不住转头看向一旁的领导。
“当然，这是应该的。”
魏建功毕竟是主政一方的领导，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他重新坐直了身体，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回应。
“被收购后，陕川汽车就是私企了，工厂原管理层的去留自然由雷霆工业来进行考量。”
“另外国有资产的处置，本来就应该有严格的流程。马总的提议，合情合理。”
“就按马总说的办，我们西京市政府会全力配合评估工作。”
马宇腾微微颔首，算是对魏建功表态的认可。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当一个挥舞着钞票的救世主。
他要的是一场干净利落的商业并购，而不是一笔不清不楚的人情交易。
把所有丑话说在前面，把所有规则摆在明面，才能避免日后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心里清楚得很，像陕川汽车这种老国企，里面的窟窿和烂账，恐怕比想象中还要深。
不做一次彻底的清创，自己接手过来的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那么，评估机构的人选，就由我们雷霆工业来指定，费用也由我们承担。”
马宇呈继续补充道，“当然，西京政府方面可以派出观察员，全程监督，确保评估过程的公正透明。”
这番话，既强势，又给了对方面子，让魏建功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好，就这么办！”魏建功一拍桌子，做出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