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魏建功的要求，马宇腾并不反感。
他本来就没打算把股权全部吃下。
对于外地的项目，他一贯习惯让地方政府保留一部分股份，这能极大地减少未来可能出现的各种麻烦。
一个扎根在内陆城市的重资产工厂，想完全绕开地方势力单干，那是纯粹的书生意气。
“没问题。”马宇腾爽快地答应了。
“我个人也希望与西京市政府建立长期、稳定、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具体的持股比例，我们可以等最终估值出来后再谈。”
看到马宇腾如此轻易就答应下来，魏建功悬着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接下来的事情，就进入了纯粹的技术操作层面。
普华永道的团队拿到了新的指令，立刻开始行动。
魔都汽车是上市公司，其财务报表是公开的。
他们每年从与祺瑞的合作中获得了多少收益，都可以清晰地查到。
再结合对汽车销售渠道价值的专业评估模型，剔除掉渠道的价值贡献，剩下的部分，就被定义为生产资质所对应的“价格”。
最后，再乘以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年限系数。
一个相对“公允”的生产资质估值，就这样被计算了出来。
几天后，最终的评估报告和收购方案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谈判桌上，气氛不再像之前那般剑拔弩张。
“根据普华永道的最终评估，”马宇腾的律师，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言简意赅地介绍着方案核心。
“陕川汽车刨除所有负债后，净资产估值为9800万元。其无形资产，也就是轿车生产资质，我们参考祺瑞模式，最终估值为2.6亿元。”
“也就是说，陕川汽车的整体估值为3.58亿元。”
律师的话音落下，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魏建功和他的团队在心里快速盘算着这个数字。
虽然感觉有些低，但对方的计算过程有理有据，每一笔账都有出处，让他们想反驳也找不到切入点。
“我们雷霆工业，计划出资2.75亿元，收购陕川汽车77%的股权。”
马宇腾接过了话头，直接抛出了最终方案。
77%的股权，意味着绝对控股。
“剩下的23%股权，继续由西京市国资持有。”马宇腾补充道。
这个方案，既体现了雷霆工业的诚意，也给足了西京方面里子和面子。
魏建功与身边的团队交换了一个确认的眼神，然后深吸一口气，伸出了手。
“马总，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马宇腾起身，与他有力地握在了一起。
收购价格虽然敲定，但这并不意味着结束，恰恰相反，这只是一个开始。
作为一桩涉及数亿元资金的国有资产处置案，后续的审批流程漫长而复杂。
方案需要层层上报，从陕省的相关部门，一直到京城的有关部门，每一个环节都需要审批盖章。
时间一天天过去，整个五月，马宇腾都在等待中度过。
直到五月底的最后一天，所有的审批流程才终于走完。
当最后一份盖章文件传真到鹏城雷霆工业总部时，意味着这家起源于1954年的汽车企业，终于被他正式收入囊中。
之后马宇腾安排行政总监朱玲玉去进行企业变更，将陕川汽车的全部资产，注入早已注册完毕的全资子公司“雷霆汽车”名下。
而完成收购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庆祝，而是解决最燃眉之急的问题。
马宇腾立刻以雷霆工业的信誉作为担保，为刚刚更名的“雷霆汽车西京分公司”向银行申请了一笔总额为五千万的短期贷款。
款项到账的当天下午，工厂的财务部门将拖欠全厂三千多名职工长达三个月的工资，一分不少地补发了下去！
消息传开，整个沉寂已久的厂区瞬间沸腾了。
与此同时，一份由雷霆工业人力资源部完成的《管理层能力评估报告》，也送到了马宇腾的案头。
报告里，用冰冷的数据和详实的案例，列出了一批在其位不谋其政、能力严重不匹配岗位，甚至存在贪腐嫌疑的中高层管理人员。
马宇腾只是扫了一眼名单，便拿起笔，在文件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将文件转交给了魏建功的秘书。
“这份名单上的人，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需要由西京市政府妥善安置。雷霆汽车，一个都不会留。”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但在这份长长的“清洗”名单上，却唯独没有前厂长季振宇的名字。
马宇腾的指尖在季振宇的评估材料上轻轻敲了敲。
材料显示，这位五十岁出头的厂长，在市场判断和产品规划上几乎是灾难性的，福莱尔的惨败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是，在另一项评估里，他的分数却出奇地高。那就是生产管理。
工厂的设备维护、工人的技术培训、生产线的流程把控，在资金极度匮乏的情况下，季振宇硬是把一个烂摊子维持在了随时可以重启的水平线上。
张柯和汪大勇在考察后的反馈，也印证了这一点。
这就够了。
马宇腾心里知道，产品的规划和设计，自有花旗国那边的设计团队负责，他自己也会进行最后的把关。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不折不扣执行他的意志，把产品保质保量造出来的人。
季振宇，就是那个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在处理完人事和财务的初步问题后，一个新的难题摆在了面前。
工厂的仓库里，还静静地停着一批之前已经生产下线，但目前还没有完成市场消化的福莱尔成品车。
这些东西，该怎么处理？
更重要的是，在马宇腾心中那款代号为“秦”的战略车型正式定型、投产之前，还有着一段漫长的空窗期。
难道，就让这个刚刚完成收并购、承载着无数人希望的工厂，继续停摆下去？
马宇腾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