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居民楼的天台空旷而荒凉,边缘的水泥护栏布满裂痕和斑驳的涂鸦,高处视野开阔,能将大半个老城区的杂乱屋顶和远处林立的现代楼宇尽收眼底。
苏云蝶走上天台时,眼镜男正背对着她,凭栏而立。
他微微仰头,欣赏这由人类建造的钢铁丛林,声音随着风飘来:
“人类啊……真是有意思的生物。明明个体如此弱小,寿命短暂如蜉蝣,却总能建造出这样看似宏伟的巢穴,编织出复杂可笑的情感网络,在里面自得其乐,或者自相残杀。你说是不是,‘蝶’?”
苏云蝶没有接他这充满嘲讽的感慨,她走到距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停下,冷着脸,声音紧绷:“我来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千面”缓缓转过身,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挂着那抹让人不舒服的笑意:
“别这么冷漠嘛,蝶。怎么说,我们曾经在里世界那片混沌中,也算是并肩‘诞生’的伙伴,拥有相似的根源。虽然你现在……似乎更享受这里。”
他不再废话,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用黑色油纸细致包裹、只有巴掌大小的小包。
那油纸看似普通,但在天台的阳光下,隐约能看见其上流动着极其晦暗、不祥的幽绿色纹路。
他将小包在掌心掂了掂:“今晚,城东‘星光百货’有个盛大的开业庆典晚会,预计会有不少‘有价值的’人类名流到场,当然,更多的是无关紧要的蝼蚁。我们需要一点……‘助兴节目’,转移某些过于专注的视线。这份‘派对礼物’,就需要你出一份力了。”
他将那小包朝向苏云蝶,脸上的笑容加深,带着恶意的引导:
“还记得这个怎么用吧?‘梦魇花粉’萃取精华,混合了里世界腐沼的诅咒孢子,无色无味,挥发极快,那些吸入了‘芬芳’的人类,会在最美妙的梦境中悄然停止心跳,脸上甚至还会带着笑。多么……仁慈而艺术的终结方式。”
苏云蝶的脸色在听到“梦魇花粉”几个字时,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你……” 她的声音开始发抖,“你要我去……在那种地方……”
“做你最擅长的就好,”眼镜男向前一步,将小包又递近了些,“让那些卑微的人类,死在最‘美好’的花香里。这难道不是一种……另类的浪漫吗?由你这位‘花匠’来执行,再合适不过了。”
苏云蝶看着那包幽暗的毒药,身体僵硬,手指蜷缩,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千面”的耐心似乎耗尽了。
他脸上的笑容不变,镜片后的目光却骤然冷冽如冰刃。
他收回手,慢条斯理地将小包在指尖转了一圈:
“唉,说起来……你那个宝贝儿子,苏晓宇,确实长得挺可爱,亮晶晶的,很有活力。”
嗡——!
苏云蝶的脑子像是被重锤击中,瞬间一片空白,随即是无边的寒意和暴怒席卷而上!
她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千面”,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你……你什么意思?!你敢动他试试!”
“我没什么意思啊,”他摊开手,一脸无辜。
“只是觉得,同事的孩子那么可爱,万一放学的时候,他那‘忙碌’的妈妈没空去接,流落街头多可怜?我这个人啊,心地善良,最看不得小孩子受苦了。所以,我已经很贴心地安排了人手,到时候会去帮忙接他,送到一个更安全、更安静的地方,免得他被这嘈杂的世界打扰,你说是不是?”
这赤裸裸的威胁,彻底击溃了苏云蝶的心理防线。
滔天的怒火和母兽护崽的本能让她瞬间失去了理智!
“你敢动他——!!!”
一声凄厉的尖啸,苏云蝶的身影在原地骤然模糊,下一瞬已经出现在眼镜男面前!
她白皙的手掌此刻青筋微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力量,一把死死扼住了眼镜男的脖颈,竟单手将他整个人提离了地面!
她的眼睛深处,那抹蝴蝶鳞粉般的幻彩光芒剧烈闪烁,几乎要透出眼眶,周身隐隐有危险的、不稳定的能量波动散开。
眼镜男被扼住咽喉,脸上却没有丝毫惊慌,反而咧开一个更加扭曲、更加狂妄的笑容,从喉咙里挤出嘶哑断续的声音:
“对……就是这样……这才是……里世界的‘蝶’……该有的……样子……”
他费力地晃了晃另一只手中始终捏着的那包“梦魇花粉”。
苏云蝶心中那因愤怒而燃起的火焰,如同被冰水浇透,瞬间熄灭,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无力。
扼住对方脖子的手指,一根一根,缓缓地、颤抖地松开了。
“千面”双脚落地,踉跄了一下,却立刻恢复了那副从容的姿态。
他甚至好整以暇地抬手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领带和西装领口。
然后,他弯腰,捡起刚才因挣扎而掉落在地上的那包黑色油纸小包。
他随手一抛,将那包致命的毒药,丢到了几米开外、靠近天台边缘一处积满灰尘和水渍的肮脏地面上。
“去,”他抬了抬下巴,用脚尖点了点地面,语气轻慢得像是在唤一条狗,“爬过去,捡起来。”
苏云蝶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耻辱、愤怒、恐惧、对晓宇的担忧……种种情绪撕扯着她。
但最终,对孩子的爱压倒了一切。
她闭上了眼睛,两行滚烫的泪水无声滑落。
然后,在眼镜男戏谑而冰冷的注视下,她双膝一软,真的朝着那包毒药的方向,缓缓跪了下去,手掌撑在粗糙冰冷的水泥地上,准备用最卑微屈辱的姿态,爬过去。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黑色油纸包的边缘时——
一只穿着厚实黑色作战军靴的脚,毫无征兆地、稳稳地踏了下来,精准地踩在了那包毒药之上,也挡住了苏云蝶的手。
苏云蝶惊愕地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深蓝色连帽衫。
依旧是那顶压低的帽子和黑色口罩,但此刻,来者身上散发的气息,与早上在花店时那种刻意收敛的低调截然不同,一种沉静而凛然的压迫感无声弥漫开来。
正是早上那个购买“送给死人的花”的神秘男子。
眼镜男的瞳孔微微一缩,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带着警惕和审视:
“哦?又是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什么情况?难道现在流行在天台搞非法聚会吗?”
神秘男子根本没有看跪在地上的苏云蝶。
他的目光透过帽檐下的阴影,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牢牢锁定在眼镜男身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手臂一扬,将一直抱在怀里的那束“送给死人的花”,如同投掷武器般,猛地朝着眼镜男的面门掷去!
花束在空中散开,深色花瓣与苍白花朵混杂着尖锐的叶片,瞬间模糊了他的视野!
就在眼镜男下意识侧头抬手格挡飞散花枝的刹那,一道身影快速闪过!
他的身影在原地留下淡淡的残影,脚下精准而迅疾的一个垫步,拉近距离,身体随之如同陀螺般流畅转身,腰腹核心力量与旋转之势完美结合,右腿如同一条黑色的钢鞭,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一记势大力沉的转身侧踢,狠狠踹在眼镜男匆忙抬臂格挡的胸口!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隐约的骨裂声!
眼镜男只觉得一股狂暴无比的力量从接触点炸开!
他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犀牛撞中,双脚离地,向后急速倒飞出去,“轰”地一声重重撞在天台另一端厚重的混凝土外壁上!
“咳……”眼镜男捂着凹陷下去的胸口,咳嗽着,从墙壁上滑落,勉强站稳。
他拍了拍西装上的灰尘,脸上那副斯文淡定的假面终于彻底破碎,取而代之的是阴鸷、震惊与暴怒。
他死死盯住沈墨渊,声音低沉:“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沈墨渊依旧没有回答。
他一把拉开连帽衫的拉链,露出了腰间那造型奇特的双骑驱动器。
他动作流畅地从中取出一支通体紫色、散发着强大气息的记忆体——Joker(王牌)记忆体。
拇指按下记忆体底端的按钮。
“Joker!”
低沉的音效响起,紫色的能量光弧跳跃。
几乎在同一时刻,沈墨渊的意识深处,低声唤道:“统子。”
系统空间里,正在和刚刚“打工”回来、摇头晃脑邀功的小机械龙(Fang)玩抛接球游戏的系统精灵猛地一顿。
“咦?宿主叫我?” 她感知到外界沈墨渊的召唤和紧绷的战意,立刻把光球塞给小机械龙。
“乖,自己玩会儿,姐姐要去帮宿主揍坏蛋了!”
她小手一翻,那支属于她的、通体绿色的Cyclone(疾风)记忆体出现在手中,同样按下按钮。
“Cyclone!”
清脆的风之音效在意识空间回荡。
外界天台,沈墨渊与意识中的系统精灵,隔着现实的壁垒,动作却仿佛镜像般同步。
两人同时摆出了那个练习过的、双手交错成W状的经典变身起手式!
“Henshin (变身)!”
沈墨渊的低喝与系统精灵在意识中的娇喝同时响起!
系统精灵将疾风记忆体,通过二位一体的连接,精准地“投射”向沈墨渊腰间的驱动器。
在沈墨渊的驱动器右侧的插槽内,绿色的数据流瞬间奔涌、凝聚!
系统精灵在完成这关键一步的瞬间,意识空间里她那小小的光影身躯猛地一晃,发出一声短促的“哎呀”,然后直接两眼一闭,“噗通”一下软倒在地。
外界,沈墨渊毫不犹豫,右手如电,将手中实质的Joker记忆体插入驱动器左侧插槽,同时左手一按,将驱动器右侧泛着绿色流光的“疾风记忆体”彻底推入插槽!
沈墨渊双手猛地向外,推开了驱动器两侧的插槽!
“Cyclone! Joker!”
音效炸响的刹那——
轰——!!!
前所未有的猛烈绿色旋风以沈墨渊为中心轰然爆发!
狂暴的风力瞬间席卷了整个天台,灰尘、杂物被卷上空中,那包“梦魇花粉”也被吹飞,不知落到哪个角落。
正准备有所动作的眼镜男和苏云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狂暴风压逼得连连后退,不得不抬手死死遮住眼睛,那风力之强,几乎让人站立不稳!
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短短两三秒后,狂风骤停。
天台上一片狼藉,但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眼镜男和苏云蝶放下手臂,睁大眼睛,看向风眼中心。
那里,站着一个身影。
一个左半身覆盖着深邃黑色、带有紫色裂纹装甲,右半身覆盖着翠绿色流线装甲的身影。
两者在中央完美拼接,形成震撼的视觉反差。
腰间红色的双骑驱动器核心光芒流转,头顶银色的W状天线锐利指天,面甲上红色的复眼如同燃烧的火焰,冰冷地注视着前方。
身后,属于Cyclone一侧的绿色能量披风,无风自动,微微飘扬。
假面骑士W(CycloneJoker),登场!
眼镜男的呼吸为之一滞,他从这个突然出现的、前所未见的装甲战士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和一种源自更高层次力量体系的压迫感。
W缓缓抬起手臂,那覆盖着黑色装甲的左手,食指笔直地指向脸色难看的眼镜男,一个低沉而充满磁性、带着双重混响特效的声音,透过面甲清晰地传出,回荡在空旷的天台上,宣告着战斗的开始:
“好了——来细数你的罪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