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萍轻轻摇头：“杀害我父母与族人的，并非你本人，我不会对你下手。”
“既然你能放过我，为何不能放过我父亲？”
耶律燕语气悲切，“当年联合出兵攻打金国，也非我父亲一人所能决定。至于你家人和族人的惨死，更不是他下的命令，而是辽帝与元帝共同颁布的圣旨。纵然他是大辽丞相，也无法违抗君命！”
“况且，我父亲因极力劝阻辽帝南侵宋境，早已被罢去相位，如今闲居在家！你要报仇，该去找辽帝与元帝，而不是迁怒于我父！”
“即便出自帝王旨意，你父亲也是执行之人！”完颜萍固执回应。
然而刺杀辽帝与元帝，在她看来，根本遥不可及！
“姜大哥，我们走吧。”
完颜萍不愿再与耶律燕多言。
“好。”
姜玄微微颔首，随即再次封住了耶律燕的穴道。
“耶律姑娘，莫要惊慌，半个时辰后，穴道自会解开。”姜玄轻声道。
望着姜玄与完颜萍离去的背影，耶律燕心急如焚，泪水不禁滑落……
姜玄携完颜萍离开房间不久，终于寻到了耶律楚材所居之处。
透过窗棂，姜玄见屋内一名年约五十余岁的锦袍老者，正跪在一尊佛像前。
那老者身形微胖，面容肃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威严之气，隐隐透出昔日权臣风范。
“姜大哥，正是耶律老贼！”
完颜萍一见其容，双眸立时泛起恨意，身躯亦微微颤抖。
此时，耶律楚材正低声诵念：“南无过去无量分身诸佛……”
姜玄略感诧异——此人竟在诵读《大通方广忏悔灭罪庄严成佛经》。
原来，他正在佛前忏悔己过！
“姜大哥，耶律老贼在做什么？”完颜萍低声询问。
“他在念诵《大通方广忏悔灭罪庄严成佛经》，向佛祖忏悔罪业。”姜玄答道。
“恶贯满盈之人，才需如此忏悔！”
完颜萍望向姜玄，恳切道：“姜大哥，请你出手，杀了这耶律老贼，为我父母与族人报仇雪恨！”
耶律楚材不通武艺，若此刻闯入，必可一击得手！
“好。”
姜玄点头，随即与完颜萍推门而入。
耶律楚材尚未回神，一柄寒光凛冽的柳叶刀已架上脖颈。
“耶律老贼，今夜便是你的死期！”
完颜萍满脸仇恨地盯着他，刀锋已然划破肌肤，鲜血缓缓渗出。
“完颜姑娘，是你？”
耶律楚材看清来人面容，立刻认出了她。
毕竟，这并非她第一次前来行刺！
“完颜姑娘，你动手吧。杀了老夫无妨，只求一事——莫要牵连我的儿女。”
耶律楚材神色平静，毫无惧色。
“耶律老贼！你害我父母，灭我族人，真当我下不了手吗？”完颜萍怒声质问。
“完颜姑娘，你父母族人之死，确实与老夫有关。”
耶律楚材缓缓道，“但你可知……我的父母与族人，也曾死于你父辈之手？”
“这怎么可能？”
听到耶律楚材的话语，完颜萍面色骤变，满是震惊与不信。
“当年，你父母率军进攻西京云中府，大肆残害我耶律一族，我的双亲与族中兄弟，皆在那场劫难中惨遭屠戮！”耶律楚材沉声说道。
此言一出，完颜萍怔立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唉！”
耶律楚材轻叹一声，缓缓道：“冤怨相缠，何日方休？完颜姑娘，你父母及族人的死，确实与老夫有关，我心中愧疚难安，日日于佛前忏悔，未曾有一刻安宁。”
“若你认为取我性命便可了结这段恩怨，那么……尽管动手便是。”
话音落下，他脸上竟浮现出一抹释然之色。
完颜萍身负国仇家恨，多年来一心只想诛杀耶律楚材，以慰亲人亡魂。
可此刻面对主动赴死的老人，她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手中的刀。
“姜大哥……”
她转头望向姜玄，眼中满是无措与挣扎。
“萍儿，你自己做决定。”姜玄语气平静，淡淡开口。
他清楚完颜萍的性情——她终究下不了这个手。
这也是为何他会答应带她前来行刺耶律楚材。
退一万步讲，即便她真要动手，姜玄也会出手阻止。
因为耶律楚材在他布局之中至关重要，绝不能死。
完颜萍内心翻涌，痛苦万分。
正如先前耶律燕所言，当年大元与大辽联手伐金，并非耶律楚材一人所能左右；屠杀金国完颜氏族人，乃是辽帝与元帝共同下令。
若论复仇，真正该找的是两位帝王。
而此前数次刺杀未遂，若非耶律楚材屡次网开一面，她早已命丧其府中护卫之手。
此刻，耶律楚材仰首闭目，静静等待着命运裁决。
“什么人？！”
“来人！有刺客！”
忽然间，巡夜的守卫察觉房内异动，寂静黑夜被厉喝撕裂！
霎时之间，大批侍卫蜂拥而至。
见自家丞相被人挟持，众护卫顿时脸色大变！
“姜大哥，现在该怎么办？”完颜萍望着四周围拢的人影，神色焦急。
都怪自己一时心软迟疑，才被府中护卫发现踪迹。
即便今夜得手，恐怕也难全身而退。
她死不足惜，可连累了姜玄……
“萍儿，不必担忧。”姜玄微微一笑，神情从容。
看到他那镇定的笑容，完颜萍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
若能与姜大哥一同赴死，此生亦无遗憾。
“完颜萍，放开我爹！”
这时，耶律燕与耶律齐匆匆赶到现场。
“齐儿，燕儿，莫要上前！”耶律楚材一见儿女现身，立即出声制止。
“爹……”
看到完颜萍手持柳叶刀抵在父亲颈侧，耶律齐与耶律燕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贸然行动。
当目光触及姜玄时，耶律齐微微一怔。
姜玄朝他轻轻一眼示意，耶律齐瞬间会意，心头重压悄然卸下。
“齐儿，燕儿，我是罪有应得。待会若我身亡，你们不得向完颜姑娘寻仇，须放她们离去。”耶律楚材郑重吩咐。
“不行！爹！”耶律燕急喊，“完颜姑娘，我爹不过是奉辽帝之命行事，你要报仇，便该去找辽帝理论！若你执意索命，那就杀我吧！我愿以己之命，换爹爹一命！”
“燕儿，不可胡言！”耶律楚材厉声斥责。
“完颜姑娘，”耶律齐上前一步，沉声道，“当年大辽与大元联兵灭金，屠戮完颜一族，我爹曾极力劝阻辽帝，望其少造杀业。然而辽帝始终记恨当年西京云中府之战，执意报复，我爹亦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