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简和谢池赶到图书楼时,发现场馆外一片死寂。
满载着奇思妙想的创意图书楼,整栋楼都是纯白色波浪建筑,这栋楼对外是封闭的,对内却有一半露天。
此时此刻,硕大的露天底楼,千名“幸运”网友站得整齐划一。
他们呈左右相对姿势,挡住了从楼内慢慢踱步而出的少年。
时简和谢池进了门。
待看到那些网友呆滞的表情,毫无生气的面容,仿若被吊着傀线的傀儡之后,二人的心登时凉了下来。
时简手指紧紧攥起,闭了闭眼,而后冷声道:“出来。”
话落。
她便听到一声熟稔的笑音。
也不知这笑,算不算指令。
总之,少年笑过,一千个人便听话的步步开始倒退。
上千人齐齐挪动脚步,每人向后退的步伐都分毫不差。
他们的面庞是如出一辙的死气冰冷,瞳孔聚焦,双目失神。
这一幕处在当下。
任谁看到,都会被悚的起一身鸡皮疙瘩。
当千名“傀儡”齐齐退开一条路后,阴郁的少年才缓缓抬起了眼。
此刻,那张脸还是时简熟悉的面孔,可眼神却完全变了。
少年扯动嘴角,声调幽幽的介绍自己。
“时警官,谢警官,你们好。”
“我就是——”
“L先生。”
少年掷起一抹粲然,可空洞的眼眸里,却闪烁着疯狂与肆虐。
时简和谢池与他面对着面,心也彻底沉到了谷底。
许久,时简才吐出了两个字。
“贺楠。”
昔日玩伴,今日却站在黑与白的两端,尽管时简在活的淡然,如今也真的淡然不起来了。
“为什么?”
她张口问出这句话,随即又自嘲一笑。
贺楠望见她眼底的讽意,表情微暗,随即,便像是有些烦躁的抬了抬手指。
对着身侧的千人说:“都离我远点。”
他话刚完,千人立刻重新抬脚,又往后退了两步。
贺楠神乎其神的催眠术就活生生的在他们面前上演,二人猛提口气,总觉得被那口气硌的生疼。
什么颜川,宁卓,段同西。
甚至就连两天前才在京市交过手的段同北,都不及贺楠的十分之一。
时简到此刻才明白。
贺楠除了是最一流的催眠师,还是演技精湛的表演家。
连她和谢池,都被眼前人骗的团团转。
可贺楠实在了解她,了解谢池。
当看到她眼中这抹微妙的情绪时,少年才笑着说:“时姐,其实你和谢哥并非看不透我。”
“我有很多破绽,不是么。”
他声音轻飘飘的。
时简再次闭了闭眼,而后有些恼怒道:“即便如此,你该知我们从不愿怀疑你。”
贺楠确实有很多破绽。
儿时,他连看到隔壁邻居杀鸡,都吓得又哭又嚎几天缓不过来。
可那晚,余潇和二十六名伴舞就生生烧死在他的眼前,他却连眉毛都不曾眨一下。
还有他腰上的伤,他洗澡时不肯当着谢池的面脱衣服。
谢池和时简一样,始终不愿多想什么。
而最重要的,其实还是他们见到段同北的那一刻。
他们当时之所以心惊,并非是段同北多么高超的催眠术,而是那张脸。
那张笑起来和贺楠有至少五分相似的脸!!
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宁愿自己想多了,看错了。
因为对方是贺楠,是他们的家人。
时简想清楚了这一切,她叹口气,再次望向贺楠:“你父亲就是段同北吧。”
贺楠笑着点了下头:“有关于这件事,我要从哪里说起好呢。”
段同北在成立kill组织以前,就认识了温柔漂亮的贺雪,他们相恋,结婚,没多久,就生下了贺楠。
贺雪对段同北一无所知,只觉得自己的丈夫,是个非常有能力有担当的好人。
后来警方对kill穷追不舍,段同北只好献祭了颜川、宁卓。
甚至为了自己伟大的实验,连亲哥哥也送了出去。
为了不让贺雪母子干扰他,也是为了护贺雪周全,他便谎称自己与时关忱、徐温雨是好友,让贺雪带着贺楠去投奔时、谢两位老人。
段同北玩的好一手灯下黑,而他赌的,便是人民警察和警察的家属都是心善之人。
果然,他的妻儿在时、谢两位老人的照应下,日子过的平安舒心。
贺楠,还认识了时简和谢池这样要好的朋友。
可纸总是包不住火的。
数年后,贺雪意外的在新闻上看到了曾轰动一时的催眠案,当被诈死的段同西的照片公布出来时,贺雪彻底震惊了。
她那时才知,原来她的丈夫竟然是名可恶的罪犯。
贺雪并不知段同北还有个亲哥哥,她把死亡的段同西误认为了段同北。
她觉得自己愧对时、谢两位老人,只能以死谢罪。
而且如果她死了,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人知道贺楠是谁的孩子,没人知道贺楠的父亲是个恶魔。
而贺楠,也一定会平平安安顺利长大。
有时、谢两家的守护,她的孩子也会做个堂堂正正的好人!
所以,贺雪自杀了。
死的干脆果决。
贺楠讲完身世,随即耸了耸肩:“现在时叔叔和徐阿姨都回来了,即便我不离开,也早晚都会暴露身份。”
他垂下眼帘,神情中落着几片哀伤。
谢池看着他难过的样子,不由得往前走了一步:“小楠……”
贺楠低着头,任由溢出的泪水漫过面颊。
“可妈妈死了,爸爸抓走了我。”
“你们应该看到那间实验室了吧?”
他用力擦了下眼泪,抬起头,笑道:“那个地方,是不是连看上一眼,都会做噩梦的?”
“可我——”
他重新站直,双眸冷漠下来:“却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过了十年。”
“庄茵他们都是我的替代品。”
“可段同北实在寻不到比我天赋更高的试验品,所以,他只能把我关了进去~”
他对段同北唯一的两个要求便是:
不能伤害时简和谢池。
以及,他要手机。
实验室里的刑具用在他的身体上是家常便饭,不止腰上,除了他的脸和脖子,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
可段同北却无法激发出他的恶,也无法培养出他的第二人格。
那么便只能折磨他,羞辱他。
用毁灭式的“教育”,最大的逼出他的潜能,物尽其用,让他成为这世间最厉害的催眠师。
而每每贺楠陷入绝望,想要去找他妈妈的时候。
他就会拿出手机,哭着给时简和谢池打电话。
哭着告诉他们,他不想学,他很累,他很痛!
因为,除了贺雪。
时简和谢池,是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