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楠抬了抬眼,自嘲的笑了起来。

他的语调又恢复到了从前的俏皮:“后来我才明白,我的出身已经决定了命运,我的父亲是恶魔,而我,是恶魔的孩子。”

“我与你们,永远都无法站在一起……”

“我失去了妈妈,失去了你们,可莱克、孔照和车叹这三个人实在可恶。”

“他们连最后的希望都不留给我,他们自己的恩怨理不清也就罢了,凭什么要我的师哥去给他们陪葬!”

贺楠学成之后,为了摆脱段同北,便用l先生的身份去接近莱克。

他指引着莱克,没有了儿子,还能有更多的人。

然后自己,顺利逃离京市,去A国做了莱克的学生。

其实这些年,他一直都在京市,只是他没有办法告诉时简和谢池,所以才谎称自己和父亲都在国外。

方青诀,算是他心中的最后一盏明灯。

他在A国读书时,夜里总是做噩梦,即便已经逃离了那个人间炼狱,他依旧吃不好睡不好。

第一次见到方青诀的时候,他正绝望。

方青诀像哄小孩子一样,递给他一支棒棒糖。

贺楠从此便记住了他。

所以当他得知方青诀死亡的消息后,他即刻就锁定了害死师哥的三个人,并毫不犹豫地给孔照和车叹种下了催眠。

他们本就该死。

既然早晚都要死,那也就不必等到审判了。

那是贺楠第一次杀人。

他恨不得将这两个人鞭尸!

时简和谢池听着他愤恨的讲述,轻轻的叹了口气。

“所以,你根本就是和莱克同一天回来的,对么?”

贺楠撑起一抹笑:“我知道你们信任我,不会查我的机票,我提前回来,不过是想帮你们一把。”

“魏丰他就是该死啊,他残害了那么多的女孩。”

说起这个,贺楠嗤了声,少年面上显露出几分不正常的病态:“其实在师哥的葬礼上,我就知道他是什么货色了。”

“只可惜,那个时候我不能动手。”

“我不想脏了师哥的葬礼。”

谢池:“那余潇呢?”

贺楠:“师姐她是个很细心的人,她发现了我的秘密,所以她必须离开A国。”

“我起初并不想杀她,只是撵走她而已。”

“可她,却想找机会把我的事情告诉你们。”

“我承认,那二十六名伴舞确实是很冤,他们很不幸,都给余潇做了陪葬品。”

“可我……”

少年眼底有痛苦划过,随即抬眸道:“我如果不做出一场惊天的催眠杀人案,段同北就不肯为我献祭。”

“我要为妈妈报仇,他必须死。”

“还有,”不知想到什么,贺楠突然笑了起来:“我还痴心妄想过能和你们重新站在一起,所以只要他死了,这场游戏也就能彻底结束了。”

听到这里,时简有些不解:“我一直捉摸不透,段同北为什么选择死亡?”

“他不像是这种人。”

贺楠:“因为他得了癌症,本就时日不多。”

“可我等不了了,我希望他马上去死,最好当场暴毙!”

“不过那个老家伙一向心机深沉,如果我不做出一桩漂亮的案子,他很难放心。”

还有一句话,贺楠没说。

段同北宁愿跟他同归于尽,都不愿献祭。

段同北曾言,如果他不肯乖乖听话,他就立刻把所有的事情告诉时简和谢池,他要让他们知晓,你贺楠,也是个魔鬼。

可贺楠不想。

他无法接受时简和谢池在得知这一切后,会用怎样的眼光来看他。

但,还是那句话。

他确实已经不配再跟他们站在一起了。

“小楠。”

时简怔怔望着他,最后问了句:“京市那晚,一直在暗中跟着我们的,是你么?”

贺楠听到这句话,轻轻笑了下:“嗯。”

时简:“为什么?”

贺楠惊讶,随即笑出了眼泪:“因为我很想你们啊。”

“我做梦,都想回到石榴街去……”

贺楠呆呆看着他们,忽然抹掉眼泪。

随即恢复满脸冷然,淡淡道:“好了,那么煽情做什么,你们与我之间,总归要有这么一场的。”

似乎是看出他要做什么,时简和谢池一个情急,同时出口:“跟我们回去。”

谢池:“小楠,听话。”

时简:“跟我们走,去自首,减轻你的罪孽。”

“不可能——”

贺楠打断了他们。

随即,微笑着打出一个响指。

随着他的一声指令,数千只手,便齐齐按向自己的喉咙。

只要他再发出一道指令,他们立刻就会死在这里。

时简顿时掏出枪来,指向他:“小楠,不要一错再错了!”

“立刻马上,跟我们回去,如果你还当我们是你的哥哥姐姐的话!”

贺楠闻言微怔,而后笑着往前迈步,他袖中掉落出一只匕首,把玩着说:“要不要跟我比一场?”

“我现在,可是很厉害哦。”

时简见他没有再下指令,收起枪,说了句:“好,那就让我看看,这些年你都学到了什么。”

女孩目光冷肃,朝着贺楠猛冲过去。

贺楠见她想要伸手夺刀,一个翻转,便轻松躲开。

贺楠真的长大了。

而且,他并未手下留情,几乎刀刀都冲着时简的要害而来。

可时简也不是吃素的。

对于贺楠每一次的攻击,她都干脆的挡了回去。

然而,她也没有给贺楠喘息的功夫,一个飞身跃起,便预备抢下贺楠的匕首。

不过她原本,只是做了个假动作。

可贺楠却突然放弃抵抗,任由她的匕首落下。

时简怔住,似是看出端倪,于是硬生生收住,撤回了攻击的匕首。

而贺楠才站稳脚步,一只手腕,就被套上了手铐。

谢池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他的背后。

并且伸出手,铐住了他。

贺楠没动,只是凝望着那只冰冷的手铐。

须臾,他忽然放松的笑了下,像是很随意的说:“时姐,谢哥,我有句话,想问你们很久了?”

谢池有些哽咽:“什么话……”

贺楠呼了口气:“以后你们生孩子了,还愿意让他喊我小叔或是小舅吗?”

谢池眼眶湿润,默默点了下头。

贺楠神情恍惚,随即伸手拽住时简。

最后一滴泪落下,他欣慰的说:“好,我收到了。”

周末的午后,车水马龙,暖光照耀着大地,到处都是欣欣向荣的繁盛之景。

贺楠毒发身亡。

永远的,死在了时简和谢池的怀里。

他最后看了二人一眼,仿佛再说:看,我还是你们认识的贺楠,我还是那么懦弱。

连接受审判的勇气,我都没有。

他知道今日必死,所以在死前,解除了那些人的催眠。

如果能随欲所欲的生活,他其实,并不想伤害任何人。

日落中天,月升月降。

世界重归宁静,一切都仿若,从未发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