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快步进了屋,“吱呀”一声关上院门,把外头村民们的议论声挡在了门外。

岁老汉和岁老太这才像是如梦初醒般,双手紧紧攥着岁无忧的手,指节都有些发白,眼里闪着又哭又笑的光:

“无忧,你听见了吗?你爹……你爹他还活着啊!”

两位老人说着说着就掉起了眼泪,浑浊的泪珠滚过布满皱纹的脸颊,看得岁无忧心里一阵发酸。

原本到了嘴边的劝阻话,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怎么也说不出口。

罢了,若是爷奶铁了心要去,她便陪着走一趟。

她懂二老这失而复得的心情。

去了十几年的儿子,突然有了消息,换成谁都按捺不住。

再说,凭着她的木系异能和空间里的家底,总能护着他们周全。

想到这里,岁无忧抬头看向一旁的岁家兴兄妹三人:

“大伯,二伯,姑姑,明日我陪爷奶去京城走一趟。你们还是留在村里,家里正盖新房子,酒坊的活也离不开人。我爹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先去探探路。”

岁家兴眉头拧成了疙瘩,黝黑的脸上满是担忧:

“无忧,要不还是大伯陪你们去?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若是老幺真活着,为啥不自己回来接人?反倒派个陌生人来,这里面怕是有猫腻。”

岁无忧摇了摇头,眼神清明:

“大伯,家里离不得你。酒坊刚上了正轨,盖房子的事也得你盯着。咱们明日再做打,要是那人拿不出能证明我爹身份的东西,咱们说什么也不跟他走。”

方才事发突然,她一门心思安抚爷奶,倒没细想。

这会儿静下来琢磨,确实处处透着古怪。

岁景行若真是混得好了,怎会十几年杳无音信?

如今突然派人来接,怕不是单单为了“尽孝”那么简单。

岁老太抹着眼泪插话:

“可……可那人说你爹做了大官,说不定是太忙了回不来……”

“忙也不差这一趟探亲的功夫。”

岁无忧扶着她坐下,轻声道:

“爷奶,咱们先别急着高兴。明日我问问他,可有我爹的信物。若是没有,咱们也不能信他。”

这话一出,二老顿时冷静了些。

岁老汉点了点头:

“对,对!明日再说吧。”

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总算定下了章程。

夜里,岁无忧躺在炕上没睡着,借着月光看向窗外,心中总是觉得不对。

不知道忽然来这么一出,到底唱的是什么戏。

窗外一阵风来,一抹酒香扫过鼻尖。

岁无忧心中一动,怕不是冲着她的神仙醉来的。

熬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日天刚亮,吴德就带着丫鬟来敲门,脸上堆着十二分的笑:

“老太爷,老太太,大小姐,马车都备妥了,早饭也带来了,听说是西林县城最好吃的糖油饼和豆浆呢!”

岁无忧开门见山,问了一些家中的事情。

吴德一一回答,没有半分不对。

岁老汉和岁老太对视一眼,眼里的疑虑消了大半。

岁无忧却没松口:

“吴管事,我问你,既是我爹派来的人,那他总该带了信物吧?”

吴德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拍着大腿道:

“哎哟,大小姐瞧小的这记性!老爷确实给了一块玉佩,说是给老太爷和老太太一看便知。”

他小心翼翼从怀中摸出一块成色并不好的玉佩,神态恭敬的递到岁无忧手中。

岁无忧接过玉佩微微看了一眼,转手交给了岁老汉。

岁老汉和岁老太一眼看清玉佩,两人都忍不住激动起来:

“无忧,是......是你爹的玉佩!”

事到如今,再推辞反倒显得不近人情。

岁无忧深吸一口气:

“行,我们跟你走。但得等我收拾些东西。”

她转身进屋,将空间中的银子拿出来一些,交给岁家兴:

“大伯,这些银子您先拿着,酒坊的是咱们家的根本,不能断了。我和爷奶去京城看看,不管怎么样,都会捎消息回来。”

岁家兴不愿收银子,连忙推辞:

“无忧,这个银子你带着。俗话说穷家富路,出门在外手里可不能缺了钱。”

岁无忧强硬的将银子塞进他手里,笑了笑:

“大伯,我手里还有银子。家里您就多费点心,二伯和姑姑两个都没有心眼,您多看着点。”

岁家兴心里感动不已,又痛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

半个时辰后,岁无忧扶着二老上了马车。

车轮滚动起来,榆柳村的炊烟渐渐远了。

马车里,岁老太正摩挲着那块玉佩,嘴里念叨着儿子的小名。

马车轱辘轱辘碾过尘土,足足走了十日,前方终于隐隐露出一道巍峨的轮廓。

京城的城门到了。

吴德的腰杆明显挺直了些,脸上那股紧绷了一路的神色也松快下来。

他从后面马车跳下来,快步走到岁无忧祖孙乘坐的车厢旁,隔着车帘笑道:

“老太爷,老太太,大小姐,前面就是京城了,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到府里。”

岁无忧伸手掀开一角车帘,目光扫过远处那高耸的城楼。

青砖灰瓦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城门口往来的车马络绎不绝,果然是天子脚下的气派。

她淡淡颔首:

“知道了,赶紧回去吧。我爷奶坐了这许久的车,得歇口气缓缓。”

“是,大小姐。”

吴德恭恭敬敬应着,转身时悄悄松了口气。

这十日相处下来,他算摸透了这位乡下长大的大小姐。

看着年纪不大,眼神却亮得像淬了光的刀子,心思更是玲珑剔透,半点不像没见过世面的丫头。

若是真敢轻视,指不定怎么栽跟头呢。

马车缓缓驶入城门,街市的喧嚣像潮水般涌了进来。

小贩的吆喝声、车马的铃铛声、孩童的嬉笑声混在一处,吵得人耳朵发胀。

岁老太紧紧攥着岁无忧的手,指腹冰凉,声音发颤:

“无忧,奶这心里头慌得厉害,跟揣了只兔子似的。”

“别怕,有我呢。”

岁无忧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车窗外。

街边商铺林立,绸缎庄的幌子随风招展,酒楼里飘出浓郁的酒香。

来往行人衣着光鲜,果然比榆柳村繁华百倍。

可越是这般热闹,她心里越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