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搭理他。”
岁老汉见孙女进来,忙把旱烟在鞋底摁灭。
想了想他还是不放心,又皱着眉叮嘱:
“无忧啊,你爹要是打听神仙醉的方子,半句话都别给他漏。”
岁无忧心中一动,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冷光。
原来这渣爹是盯上神仙醉的方子了?
当初巴巴地把他们接进京,怕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压根就是冲着方子来的?
她心念电转,脸上却不动声色,带了点笑:
“知道了爷。如今我和乐儿合伙开酿酒坊,这方子是咱酒坊的根基,我爹他总不好硬要吧?”
只是她终究低估了岁景行的无耻。
从松鹤院出来,岁景行被凉风吹得一个激灵,反倒冷静了些。
岁无忧那丫头就是个刺头子,直接要方子纯属找不痛快。
他踱着步子往回走,忽然停住脚。
对了,乐儿呢?
乐儿自小性子温顺,对他这个父亲向来恭敬有加,说话也轻声细语的。
或许……从她那儿能套出些门道?
思及此,他脚步一转,径直往凝香院去了。
凝香院里,温时宜正陪着岁长乐核对酿酒坊的账目。
见岁景行进来,温时宜不动声色地把账本往旁边推了推。
岁长乐也起身行礼:
“父亲。”
岁景行脸上堆起慈和的笑,从袖袋中掏出一只锦盒。
这本是要送给娇娇的,如今只能先拿出来给乐儿。
“乐儿,为父方才在外面看见一串珊瑚手串,想到你必然会喜欢,所以买了回来。”
他将锦盒打开,递到岁长乐手里:
“听闻你这几日跟着你大姐姐筹办酒坊,累坏了吧?”
“谢谢父亲!”
岁长乐一脸狐疑,接过锦盒:
“女儿不累,酿酒坊挺有意思的。再说,大姐姐还教了我好多东西呢。”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他今日怎么舍得送自己东西?
岁景行欣慰的点头:
“你们姐妹俩能和睦相处,为父也高兴。只是……筹办酿酒坊可不是闹着玩的,毕竟是入口的东西,需要慎重才是。那神仙醉的方子,拿来给为父看看。为父帮你们考量考量。”
此话一出,岁长乐心中瞬间明了,不由冷笑。
原来他打得是这个主意。
她想起岁无忧前日叮嘱,便含糊道:
“父亲,这方子是大姐姐的,我不好多问。再说酿酒的事有大姐姐掌着,我也就跟着打下手。”
岁景行状似无意地叹了口气:
“毕竟是岁家的东西,你大姐姐一个人拿着,终究不太妥当。”
他瞟了眼温时宜,见她低头喝茶,又道:
“乐儿,你跟你大姐姐亲近,也该劝劝她。她一个姑娘家,拿着岁家的东西。到时候,家里的叔伯兄弟该心存不满了。”
岁长乐眨了眨眼睛,状似不解:
“父亲,听祖父祖母说过,神仙醉的方子,是大姐姐自己琢磨出来的。家里的叔伯兄弟,为何会心存不满?”
岁景行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还想再绕着弯子劝几句。
温时宜已慢悠悠开口,语气温和:
“老爷,孩子们凑在一起办酒坊,本是桩添乐子的事,何必急着扫她们的兴?左右都是自家人,将来酒酿好了,还能少了老爷的份不成?”
这话听着软和,却像堵墙,把岁景行肚里那些盘算全挡了回去。
他那点心思落了空,只得讪讪起身,扯了个由头:
“也是,是我想多了。你们母女聊着,我还有些事要忙。”
出了凝香院,岁景行那点伪装的平和瞬间崩裂,气得额角青筋直跳,差点把牙花子咬碎。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方才为了哄乐儿松口,把给娇娇准备的珊瑚手串都塞了出去,回头那丫头少不得又要哭闹撒泼。
他攥紧拳头,眼底翻涌着狠戾的光。
软的不行,看来只能另谋他法。
那神仙醉方子,他是势在必得!
“备车!”
他咬着牙对身边小厮低喝一声,大步朝府外走去。
不多时,马车便朝着二皇子府的方向驶去。
他思来想去,家里最难啃的骨头就是岁无忧。
只要把这丫头弄出府,剩下的老老小小,还不是任由他拿捏?
一炷香后,岁景行从二皇子府出来,脸上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眼角的褶子里都浸着得意。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他掀着车帘看街景,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二皇子说了,只要他点头,自有法子让岁无忧乖乖入府。
这丫头一离了家,剩下那对老的,还不是任由他搓圆捏扁?
到时候神仙醉的方子,还能跑了不成?
回到府中,他脚不沾地直奔楚姨娘的院子。
岁娇娇正坐在廊下噘着嘴,见他进来,立刻扑上来:
“爹,我的珊瑚手串呢?”
他没像往常那样哄着,反倒拍着女儿的肩笑:
“娇娇乖,回头爹给你寻串鸽血红的,比先前那串大上一圈。”
楚姨娘在一旁扭着腰肢凑过来,鬓边的珠花随着动作晃出细碎的光:
“夫君今日这眉眼间都带着喜气,莫不是遇上什么好事了?”
岁景行刚要开口,又想起这母女俩素来见不得岁无忧好。
若说要送她入二皇子府,少不得要闹一场。
当即话锋一转,伸手捏了捏楚姨娘的下巴:
“柔儿,这些日子委屈你了。等着吧,过些日子老爷我就有大把银子入账,到时候你和娇娇想买什么胭脂水粉、珠翠绸缎,尽管开口。”
楚姨娘脸上立刻绽开娇媚的笑,整个人柔如无骨往他怀里钻,声音腻得能化出水:
“当真?还是夫君疼妾身。你看夫人,素日里总苛扣我们的吃穿用度,妾身这手都糙了,都快比不上她身边的丫鬟金贵。”
“可怜见的。”
岁景行被她缠得心神荡漾,打横将人抱起,大步往内室走,声音里带着调笑:
“让老爷瞧瞧,我们柔儿哪里糙了。”
楚娇娇撇撇嘴,转身出了院子。
她才不稀罕什么珊瑚手串,只盼着岁无忧那个乡野丫头赶紧滚出岁府,省得碍眼。
内室里,楚姨娘依偎在岁景行怀里,手指在他衣襟上画着圈:
“夫君,到底是什么好事?能让您有这么多银子?”
岁景行眯着眼,指尖划过她的肩,声音压得低低的:
“你只需知道,过些日子,岁府里就少了个碍眼的,咱们的日子就能松快了。”
他没细说二皇子府的事,只觉得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免得节外生枝。
楚姨娘虽好奇,却也识趣地没再追问,只娇笑着往他怀里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