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无忧听得脸颊发烫,只觉得肩上压力山大,忙笑着岔开话题:

“外祖父快别夸了,再夸我可要飘到房梁上去了。对了,前几日我在庄子后山挖到些野山参,个头足,年份也够,回头让疏影给您和外祖母送来,炖汤泡茶都好。”

长公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指尖带着温润的暖意:

“你呀,就知道心疼我们。说起来,你爹身子利索些了?”

“好多了。”

提起岁景行,岁无忧眼中没什么波澜,语气也淡淡的:

“这些日子告假在家养着,积了不少公务,这几日正忙着清呢。他说等忙完这阵,就来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

对于这个“便宜爹”,她终究不像岁长乐那般亲厚。

毕竟,两人也没有怎么接触过。

就算知道他是受害者,也难一下子热络起来。

长公主缓缓颔首,眼帘垂了垂,神色有些复杂。

不管怎么说,岁景行终究是辜负了她的念儿,让女儿惨死。

她对他,心中很难生出好感来。

若不是看在岁无忧的面子上,她怕是连句客套话都懒得说。

正说着,兰芝抱着个描金嵌玉的木匣过来,轻手轻脚放在长公主面前的桌上,又悄无声息退到一旁候着。

长公主顿时把岁景行抛到了脑后,笑着打开木匣,推到岁无忧面前:

“无忧你看,这是京中几家铺子的地契,你且收着。都是些稳妥的营生,收益不错,往后你手头也能宽裕些,想买什么不用看旁人脸色。”

木匣里整整齐齐码着几张地契,红绸衬着,透着沉甸甸的分量。

岁无忧连忙摆手推辞:

“外祖母,这可使不得!我不能要。”

一旁的裴怀瑾却合上木匣,不由分说塞进她手里,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慈爱:

“乖乖拿着!公主府里就你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往后我和你外祖母的家业,本就该指着你继承。这点东西算什么?”

长公主也帮腔:

“你外祖父说得是!这里面有琳琅阁、云裳阁,还有城南的花颜阁,都是京中姑娘家爱去的地方。你呀,平日穿得太素净了,小姑娘家家的,该打扮得鲜亮点才好看。”

岁无忧捏着温热的木匣,心里暖烘烘的,也不再矫情,仰头笑开:

“那我就不客气啦,多谢外祖母外祖父!”

三人正说着话,就见门外的小丫鬟一路小跑进来,冲着众人屈膝行礼后,凑到长公主耳边低语了几句。

长公主脸上的笑意淡了淡,随即抬眼看向岁无忧,眼中带着几分歉意:

“宫里刚传来消息,兰嫔有孕了,皇上高兴,不仅解了她的禁足,连带着二皇子的禁足也一并撤了。”

裴怀瑾眉头当即蹙了起来,沉声道:

“无忧莫怕!她兰嫔就算解了禁足,也得掂量掂量咱们裴家的分量。二皇子更不必说,先前在你手里吃了亏,难道还敢再来撒野?咱们裴家,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岁无忧握着木匣的手紧了紧,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兰嫔有孕,二皇子解禁……这对母子怕是不会安分。

她勾了勾唇,语气轻快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外祖父外祖母放心,我不怕。他们要是识趣,就该安安分分的。若是不安分……我还有外祖父外祖母护着着呢。”

长公主听得心中一软,将她搂在怀里:

“对,有外祖父外祖母在,定能护着你岁岁无忧的。”

正说着,暗香从外面进来:

“郡主,方才岁娇娇找了老爷闹了一场,埋怨老爷不去京兆府救楚姨娘。随后自己去了二皇子府。”

“哦?”

岁无忧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也好!他们俩一个黑了心肝,一个坏的流脓,就该锁死才是。”

长公主见状,对裴怀瑾递了个眼色:

“无忧说得没错!那岁娇娇早晚要入二皇子府,不如咱们帮她一把。”

她也是不喜岁娇娇,留在府中,让她的宝贝无忧看了膈应。

裴怀瑾不在意的笑了:

“阿婉放心,不用咱们动手,那岁娇娇也会攀着二皇子不放的。”

他正还想说什么,兰芝从门外进来,笑道:

“驸马爷,长公主,三姑娘来了!”

随着她话落,一年约十五六的少女款步自门外而入,裙摆轻旋如流云拂地。

一身海棠红蹙银绣折枝裙,外罩藕荷色软缎纱衫。

赤金点翠发簪绾起发髻,鬓边斜插一支累丝嵌红宝石步摇,随步履轻晃流光。

生得杏眼含秋,眉如远山含黛,肤若凝脂莹润,唇似丹蔻点朱。

眉眼间含着温润笑意,气质温婉端方。

行步轻缓不疾不徐,腕间银钏细响。

刚踏入厅中,那少女便敛衽驻足,福身微躬,颔首低眉,声若清泉漱石:

“柔儿见过长公主,见过伯祖父。”

“砚柔来了。”

长公主抬眼,眉眼间漾开真切的笑意,显然对这少女十分喜爱:

“快过来坐。”

“是。”

裴砚柔应声起身,身姿袅袅走到厅中,目光转向岁无忧时,唇边绽开一抹浅笑:

“这位,便是无忧妹妹吧?”

她语气亲昵,却刻意略去了岁无忧郡主的身份。

这般循规蹈矩的高门贵女,若不是有意,初次见面定然不会有如此失礼之举。

岁无忧回与一笑,只颔首应道:“正是。”

“无忧,砚柔是裴家二房的孙女,论辈分你们应该是表姐妹才是。”

长公主没察觉其中微妙,只热络地替两人介绍:

“你们年纪相仿,性子又都是爽利的,定然能玩到一处去。往后多走动走动,也能热闹些。”

裴砚柔顺势挨着长公主坐下,柔声道:

“能认识无忧妹妹是柔儿的福气。早就听闻妹妹的名声,连神仙醉那般佳酿都能酿出来,柔儿真是佩服得很。”

话虽夸赞,眼神却带着几分不经意的疏离。

岁无忧端起茶盏,神色淡淡道:

“不过是些旁门左道,当不得裴姐姐夸赞。”

她瞧得出这裴砚柔看似温婉,实则心思活络,这句妹妹叫得亲昵,眼底却没什么热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