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毅的身体因为愤怒而紧绷，他转身，迈开大步就要冲下楼梯。
“我们回烛龙号！”
陈凡却在此时伸出手臂，稳稳地拦在了他的面前。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不要打草惊蛇。”
雷毅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他压低了嗓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陈凡！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每耽误一秒，他就多一秒的准备时间！”
“雷毅队长。”陈凡没有移开手臂，他看着眼前这个快要被怒火吞噬的男人，“我们现在冲回去，能做什么？把烛龙号上所有人都抓起来审问一遍吗？还是直接把飞机炸了？”
雷毅的动作僵住。
的确，他们不能。
在找到【千面】伪装的身份之前，任何过激的举动，都会让他立刻引爆病毒，或者直接逃离。
陈凡放下了手臂，“【千面】的剧本，是让我们去拯救世界。那我们就按照他的剧本演下去。”
钟楼顶层，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龙盾一号的队员们，这些华夏最顶尖的战士，此刻都用一种无法理解的表情看着陈凡。
陈凡没有理会他们的错愕，他走到了雷毅的面前，抬起头，直视着这位A级强者的眼睛。
“队长，你们兵分五路，以最快的速度去处理那五个【黑死蝶】样本。”
“记住，动静要越大越好，要让他看到你们所有人的狼狈和焦急。”
接着，他转向了晏森。
“晏森，用你最大的功率，向所有避难所广播，告诉他们威胁存在，让他们恐慌，让他相信，我们已经彻底上钩了。”
雷毅的瞳孔收缩。
晏森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们瞬间明白了陈凡的意图。
将计就计。
用一场席卷全城的盛大表演，来彻底麻痹那个自以为是的导演。
用他们自己的狼狈和无能，来为真正的杀招，创造出唯一的机会。
“那你呢？”
凌雪忍不住开口。
她不明白，在这个计划里，陈凡将自己放在了什么位置。
如果所有人都去表演了，那谁来执行那致命一击？
陈凡转过头，看着她，忽然笑了。
那是在这种绝境下，显得有些刺眼的笑容。
“我？”
“我没得选，只能亲自去会一会【千面】了。”
“不行！”雷毅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打不过他！让我去！”
“你的计划很好！就按你说的办！我去引开他，你们去处理【黑死蝶】样本！”
陈凡看着雷毅那张写满了“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家”的脸，有点想笑。
他拍了拍雷毅的手背，示意他放开。
“队长，不要逞强了。”
陈凡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发出咔吧一声脆响。
“你看你们一个个，不是断手就是断脚，要么就是精神萎靡。去了也是送菜。”
他顿了顿，用一种半开玩笑的口吻继续说道。
“让我去，才是最优解。”
“你……”雷毅被他这句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他说的是事实。
龙盾一号现在全员带伤，状态十不存一，任何一个人单独对上全盛时期的【千面】，都毫无胜算。
“队长，你不会还把我当成一个需要保护的D级武者吧？”
“实话告诉你。”
“我超勇的！”
雷毅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年轻的脸，看着那双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
从这个少年出现在深渊基地的那一刻起，他们所有人的认知，都在被不断地颠覆。
从刷新物资的【宝库】，到力挽狂澜的英雄，再到此刻运筹帷幄的指挥官。
他早就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D级武者了。
雷毅缓缓地松开了手。
他后退一步，对着陈凡，郑重地，深深地点了点头。
这个动作，代表着认可，代表着托付，更代表着，指挥权的移交。
从这一刻起，这个代号【宝库】的年轻人，成了这次行动，唯一的核心。
“注意安全。”
雷毅只说了这四个字，随后猛地转身。
“所有人！出发！”
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他带着龙盾一号的队员，没有丝毫犹豫，冲出了钟楼。
石凯庞大的身躯第一个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凌雪的身影化作一道残影，紧随其后。
晏森和冯笑互相搀扶着，也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钟楼顶层，只剩下了陈凡一个人。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倒计时，又看了一眼地图上烛龙号所在的位置。
他的脸上，那种玩味的笑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盯上猎物时的专注。
“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小孩子才做选择。”
“平民和【千面】，我全都要！”
他没有走来时的螺旋阶梯，而是直接走到了钟楼顶层的边缘。
狂风吹动着他的衣角。
他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
风元素的力量将他托起，他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落入下方城市废墟的阴影之中。
他没有急着赶路，而是沿着一条能够完美避开所有监控探头的路线，朝着烛龙号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
与此同时。
烛龙号战略运输机，舰桥内。
一个穿着白色科研服，戴着金丝眼镜的“科研人员”，正站在主控台前。
他周围，那些真正的机组成员和科学家们，正因为霜夜城内突然爆发的混乱而忙得焦头烂额。
“报告！龙盾一号小队已分头行动！正在赶往事发地点！”
“报告！城市避难所通讯系统被不明信号干扰，大规模恐慌正在蔓延！”
一条条紧急情报汇总到这里，却没有任何人能做出有效的应对。
因为这座城市的最高权限，早已被篡夺。
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科研人员”，听着耳边嘈杂的报告声，扶了扶自己的镜框。
他的视线，落在面前一块独立的监控屏幕上。
屏幕里，雷毅正拖着他那条破损的义肢，在废墟中疯狂奔跑，他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愤怒。
另一个画面里，凌雪在楼宇间穿梭，她那身华丽的战甲光芒黯淡，好几次都因为体力不支而险些坠落。
完美的表演。
他很满意。
一切，都在按照他编写的剧本，分毫不差地进行着。
这些所谓的英雄，终究也只是一群被情绪左右的凡人。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
还有二十五分钟。
足够了。
足够让这场闹剧，发酵到最高潮。
也足够让他处理完最后的收尾工作，然后，从这个城市从容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