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
一道命令，将【破晓】小队的所有人召集到了地下最深处的情报分析室。
他们都没有睡好。
赵擎苍早已等在那里。
“都坐。”
没人敢说话。
“关于那个小女孩，念念，精神状态评估报告出来了，很不稳定。常规的心理干预和精神疏导，全部无效。”
赵擎苍开门见山。
“为了查清楚真相，我从临近的西川基地，紧急调派了一位特殊人才过来。”
他话音刚落，分析室的自动门无声滑开。
一个穿着灰色职业套装，气质温和的中年女性走了进来。
她脸上挂着笑，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各位好，我的代号是【织梦者】。”她向众人点头，然后看向赵擎苍。
“赵局长，我已经准备好了。”
赵擎苍嗯了一声，对陈凡等人解释：
“【织梦者】是C级精神系异能者，她可以深度安抚目标的情绪，将目标潜意识里最核心的记忆，以梦境的形式呈现投射出来，供我们观看。”
他顿了顿。
“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仍旧没有人说话。
这件事，比直面A+级的魔兽，更让人心头发怵。
夏小小想摇头，但这是始终要面对的。
很快，准备工作就绪。
念念被医疗人员带进了分析室，眼睛里充满了对陌生环境的恐惧和不安。
【织梦者】走到念念的身后，双手轻轻地按在了她的头上。
“要开始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分析室的灯光暗淡下去。
房间正中央的主屏幕，光点汇聚、旋转，最终构成了一幅幅活动的影像。
梦境，开始了。
最先出现的，是一个只有十几平米的出租屋。
屋子很破旧，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正手忙脚乱地拿着一根勺子，试图给躺在床上的小女孩喂药。
女孩烧得很厉害，不停地在说胡话。
男人笨拙地用湿毛巾擦着女孩的额头，又去试探她嘴里的药片有没有咽下去。
他的动作很轻。
“念念乖，吃了药，病就好了……爸爸在这里，爸爸会一直陪着你。”
他小声地哄着，声音沙哑。
画面一转。
场景变成了一家灯火通明的大医院。
长长的走廊里，回荡着男人绝望的哭喊声。
还是那个男人，王海。
他此刻正双膝跪地，死死地抱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的腿，额头在地砖上磕出了血印。
“医生！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
“多少钱都行！我给你做牛做马！求求你了！”
那个被他抱住的医生，一脸无奈地想要挣脱。
“先生，你冷静一点。你女儿得的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基因缺陷病。目前的医疗技术，没有任何办法，全世界都没有。”
“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延缓她的生命。你……节哀顺变吧。”
王海松开了手，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流淌。
宋子昂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想起了自己觉醒A级天赋时，周围那些羡慕嫉妒的嘴脸，想起了自己从未为资源发过愁的顺遂人生。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光凭努力和金钱，也无法跨越的绝望。
就在这时，一只擦得锃亮的皮鞋，停在了王海的面前。
一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笑容温文尔雅的男人，蹲了下来，递给了他一张名片。
名片上，只有一个烫金的蛇杖标志。
“你好，王海先生。我知道有一种办法，可以根治你女儿的病。”
“你可以叫我，【医生】。”
他的笑容，让屏幕前的陈凡，背脊一寒。
梦境的色调，变了。
场景转换到一个地下实验室。
王海赤裸着上身，被绑在一个金属手术台上。
无数粗大的管线刺入他的身体，另一端连接着各种仪器，和漂浮在营养槽里的不知名魔兽胚胎。
“啊啊啊啊啊！”
王海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嘶吼。
他的皮肤开始角质化，肌肉不正常地隆起，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他的身体，在痛苦中被扭曲，被改造。
【医生】站在手术台边，看着这一切，手中的记录笔，还在飞快地记录着数据。
“初始融合阶段，排异反应强烈，但生命体征稳定。虚空蠕虫基因吻合率70%，盘肢触手基因吻合率20%。“
“我的【嫁接】，越来越熟练了。”
“精神出现崩溃迹象……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不再需要这种脆弱的东西了。”
最终，王海的嘶吼停止了。
他变成了一头由血肉和甲壳构成的怪物。
身型不断壮大的虚空蠕虫。
梦境的最后，【医生】将目光，投向了躺在另一个手术台上，被注射了镇定剂的念念。
“好了，你父亲的【嫁接】很成功。接下来，该轮到你了。”
他拿起一支装满了未知基因液的注射器，走向念念。
就在针尖即将刺入念念手臂的那一刻。
那头刚刚完成改造，本应彻底失去意识的怪物，突然挣扎了一下。
它的身型已经从原来的两米涨大到近三十米，而且还在不断增长。
吼——！
它挣断了所有的束缚，失控地咆哮着，一口将自己的女儿吞了进去。
然后，用自己刚刚获得的力量，撕裂了空间，带着女儿逃离那座人间地狱。
梦境，到此结束。
屏幕，重新归于黑暗。
分析室里，一片死寂。
夏小小低着头，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刘叶焕过去抱着她，肩膀抖得厉害。
宋子昂靠着身后的墙壁，表情痛苦。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头虚空蠕虫没有任何进攻欲望，只是一个劲地想逃跑。
那些触手......可能根本就不是它能控制的。
它只是想吸取能量，去喂食或治疗胃里的女孩？
“呕……”他再也控制不住，扶着墙壁，剧烈地干呕起来。
陈凡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拳头，死死地攥着。
“陈凡，这件事，你们小队没有责任，不要太自责。”
赵擎苍知道自己必须说些什么。
“换作是我，也会将那个魔兽打死。”
“错的是那位【医生】，他......"
没有听他说完，陈凡转身，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拳砸在了身旁的金属墙壁上！
咚！
一声巨响。
那面墙壁，被他砸出了一个清晰的凹陷。
他没有理会手上崩裂的伤口，没有理会身后众人投来的目光。
只是一言不发地走出分析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