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柳霜序便黑了脸,整个人绷得紧紧的,全副心思都拴在背上那个滚烫的人,祁韫泽烧得像块炭,呼吸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能感觉到那些金色纹路在他皮肤底下不安分地游走,活像一群被困住的小蛇。
“当心!”暗卫青锋这小伙子突然低吼,剑光一闪,树上窜下来的毒蛇就断成了两截。
柳霜序脚步没停,只是斜眼瞥了下,那蛇身子都断了,脑袋还狰狞地张着嘴,蓝汪汪的毒牙看得人心里发毛。
“是蛊蛇。”铁山脸色难看得很,“看起来赤渊城的玩意儿开始往外跑了,那整个赤渊城都不能继续待了。”
话音不过刚刚落下,远处又传来爆炸的闷响,震得脚下土地直颤。
柳霜序回头望去,赤渊城方向腾起朵蘑菇状的火云,把半边天都映红了。
“母蛊炸了引燃地火。”青锋嗓子发紧,“百年蛊窟算是完了,夫人,大人的身子不能再拖了,可赤渊城这里不能久留,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柳霜序心头一颤。
她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敌国攒了百年的蛊术家底是没了,可那些逃出来的蛊虫会把方圆百里祸害成什么样,谁心里都没底。
“先走,好歹不能被这些东西给活吞了!”她咬着牙加快脚步,背上的祁韫泽越来越沉,活像背了座山。
山路越来越陡,柳霜序喘得厉害,汗把衣裳都浸透了,两条腿沉得像灌了铅,可眼神还是死盯着前头。
她不能倒,祁韫泽的命就拴在她这口气上。
“到了!”铁山突然刹住脚,往块看着普通的山岩前一站,伸手在石壁上东按西按,那石头居然悄没声地滑开了,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
柳霜序长出口气,驮着祁韫泽钻了进去。
洞里是条窄道,墙上嵌着几颗发光的夜明珠,刚好够照个亮,走到头是间宽敞的石室,摆设简单但齐全,有石床铺着干净被褥,几个盛满清水的铜盆,还有个小小的药柜子。
“这是祁家在边境最隐秘的据点,”铁山解释道,“除了大人和几个心腹暗卫,没人知道这地儿,我们临行前,秀山小哥特意叮嘱我们了,遇到麻烦就来这里躲避。”
“辛苦了。”柳霜序轻手轻脚把祁韫泽放上石床,立马检查他的状况。
祁韫泽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金红色,额头烫手,嘴唇却发紫,脉象乱得很,一会儿急得像打鼓,一会儿又弱得几乎摸不着。
“打盆水来。”她吩咐着,顺手从腰间摸出针包。
青锋麻利地端来清水和布巾。
柳霜序蘸湿布巾,轻轻擦过祁韫泽的脸和脖子,擦到胸口时,她突然发现那里的金纹最密,还在慢慢拼成个古怪图案,活像某种古老符文。
她不觉皱起眉,隐约记得在女子学堂的古籍上见过类似的,可一时半会想不起具体来,索性不去多想,而是捻起银针,深吸口气开始下针。
银针一根根扎进穴位,手法稳得惊人。
第七针落在心口时,祁韫泽身子猛地一抽,嘴角溢出口黑血。
“大人!”铁山和青锋同时惊呼,抢上前来。
柳霜序抬手拦住他们,继续下针。
她额头沁出细汗,手上却纹丝不动,最后一针落在眉心时,那些游走的金纹总算消停了会儿。
“情况比想的糟。”她声音发沉,担忧控制不住的从眸子里出来,“蛊毒和他体内的火器毒相冲,把经脉都搅乱了,金针只能暂时护住心脉,拖点时间。”
“要什么药?属下去找。”青锋急吼吼地问。
“寻常药物没用,我得知道更多蛊王的事,才能对症下药。”柳霜序摇头,“这附近可有懂西域巫术的人?”
铁山琢磨了会儿:“往西三十里有个黑市,三教九流都有,听说偶尔能碰上西域来的巫医。”
“你们守着,每个时辰给他换次冷毛巾,要是金针开始发黑……”她掏出个小瓷瓶塞给铁山,“用这个,姜娇娇特制的解毒丹,能顶一阵。”
“夫人,太险了!还是让属下去!”青锋急得跳脚。
柳霜序摇头,眼神分明透露出寒意:“你们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只怕不能分辨真假,还是我亲自去。”
“至于你们,一定要保护好他!这是命令!”
黎明前的黑市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里,柳霜序裹紧了粗布衣裳,脸上刻意抹的煤灰让她的轮廓模糊了不少。
这地方乱得像个垃圾堆。
东边摊子上摆着生锈的兵器,西边笼子里关着眼神空洞的奴隶,中间还有人明目张胆地叫卖各国密函。
柳霜序把斗笠又往下压了压,慢悠悠地晃荡着,耳朵却支棱着捕捉每一个字眼。
“赤渊城炸了?”茶摊上传来沙哑的嘀咕。
“可不是嘛,半边天都烧红了!”另一个声音接茬,“听说是那劳什子蛊王现世,把整座城都掀了。”
柳霜序假装在隔壁摊子挑草药,手指捻着干枯的根茎,指节都发白了。
“老巫医扎尔汗昨晚逃过来的时候浑身是血,嘴里念叨什么‘蛊王出世’的话。”
“这世道,可真是难哦!”
她心头猛地一跳,转身要了碗最便宜的粗茶,顺势搭话:“两位大哥,我方才听你们说起巫医,不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大胡子冷笑打断:“小娘子,这儿可不是医馆。”
几枚银钱叮当落在木桌上。
大胡子眼睛一亮,凑过来压低声音:“那人在西头挂着骷髅旗的破帐篷里,只是那人性子古怪,你去了未必能讨到好处,小娘子可别后悔就行。”
说罢,他便将银子塞到了自己的怀里。
柳霜序吃了茶,便往那方向去,越往西走越荒凉,最后那顶破帐篷孤零零地支在那儿,骷髅旗被风吹得呼啦响,掀开帘子扑面而来是呛人的药味混着血腥气,角落里坐着个干瘪老头,脖子上那串指骨项链看得人头皮发麻。
“你就是扎尔汗?”
老头抬起浑浊的黄眼珠:“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