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堂,裴长恒亦是火气未消。
“皇上?”夏四海有些犹豫,“永安王还是没上朝,不过听说郡主已经离开了永安王府,还……还可能出了城,至今没回来。”
裴长恒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夏四海。
“老奴不敢信口开河。”夏四海忙不迭行礼。
裴长恒明白,夏四海没有说谎,那这郡主裴静和到底去往了何处?
“南疆!”裴长恒明白了,“裴静和回去了南疆。”
夏四海也想到了,但不敢宣之于口,现如今由皇帝说出来,便又是另一回事。
“父子二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一个装病,一个在朝蹦跶,就是为了迷惑满朝文武和朕,迷惑天下人。而裴静和则代表着他们,回到了南疆统帅一切。”裴长恒咬着牙,“真是其心可诛!”
傻子都知道,若事实真的如裴长恒所料,意味着什么?
“皇上?”夏四海开口,“这郡主一介女流之辈,应该也闹不起什么大事吧?”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若是裴静和,那就有另一种可能。
“四海,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位长宁郡主的本事。”裴长恒继续往前走,“若是裴长奕回去,朕反而没那么担心,可如今是裴静和,朕却是有点心里不安了。”
夏四海愣了愣。
“裴静和的性子更能隐忍,更能谋划,不像是裴长奕,全身上下就剩下刀片,脑子是有,但狠劲更狠,狠人适合冲锋不适合统帅,谋者却可领兵!”
想起裴静和那张脸,一身的傲气难遮,绝不是囿于一隅之人,所以……
“皇上是担心长宁郡主她……”夏四海担忧。
裴长恒扬起头,狠狠闭了闭眼。心里烦躁,好像满宫里都没有自己可以说真心话的人,连个说话的地儿都没有。
“去安居宫。”
“是!”
安居宫。
陈淑容略显吃力的行礼,却被裴长恒快速搀起,“不必如此。”
“皇上怎么这个时辰过来?是刚下朝吗?”陈淑容面色微白,瞧着好像是有些身子不适,小腹隆起,整个人却快速消瘦下去。
裴长恒瞧着她如今憔悴的模样,止不住转头训斥宜冬,“怎么回事?没好好伺候好主子吗?为何容儿如今这般憔悴?”
“不怪宜冬,不怪底下人,是臣妾最近身子不太舒服,总觉得睡不醒,吃不下,时不时呕吐,浑身不得劲。”陈淑容虚弱的靠在皇帝怀中。
裴长恒搂着她,坐在了软榻上,“别担心,会好起来的,再忍一忍。”
“皇上,臣妾都听说了。”陈淑容低低的开口,“姐姐没那么愚蠢。”
裴长恒应了声,“朕也觉得,肯定有人在栽赃陷害皇后,但朕没有证据,谁也查不出证据,这件事若是没个定论,只能归结在皇后身上,毕竟护甲上淬了毒是事实。”
“皇上?”陈淑容扬起头看他,“不如请皇上做个折中的法子,让臣妾受了这惩罚,如此一来的话,既能维护姐姐的皇后之位,也能让臣妾免于他人的搅扰。”
还能让陈家,更放心。
裴长恒低头看她,在她眉心亲了亲,“这样岂非太委屈了你?”
“臣妾不怕委屈,只要皇上愿意相信臣妾,臣妾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陈淑容伏在他怀中,虚弱的喘着气。
裴长恒抱紧了她,“这么一来,对你倒是不错,可以让你好好将养着,也能让皇后继续安胎,不至于闹得满朝风雨。”
“皇上,那您就说,是臣妾跪在明泽殿外求您,并且愿意替姐姐受过,到时候就可以解了姐姐的禁足,也能让父亲和兄长放心。”陈淑容低低的咳嗽两声。
裴长恒叹口气,“真是辛苦容儿了。”
“皇上忧心朝堂,可朝堂群狼环饲,臣妾心疼皇上,恨不能为皇上分忧,如今能破此局,臣妾高兴还来不及呢!”陈淑容摸着自己的小腹,“即便是禁足也无妨,臣妾有皇上的信任,什么都不怕。”
裴长恒点点头,“那就照你说的去做,只是……要悠着点,朕所有的希望可都在容儿的身上呢!”
“皇上!”陈淑容依偎在他怀中,“有皇上这句话,臣妾拼死也愿意。”
寝殿内,温暖如春。
两个人相拥相守,瞧着还真是一对碧人。
裴长恒低眉瞧着窝在自己怀中,沉沉睡去的陈淑容,旋即敛了面上的欢喜之色,连带着眸中都泛着冷意,他伸手轻轻抚过她的眉眼,终是将掌心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
人与人之前的情分有时候是很奇怪的,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但就是发生了,可人心与人心之间却隔着一层,终究做不到感同身受。
他低眉看着陈淑容的睡容,其实心里很清楚很明白,这可不是什么解语花,这是陈家特意培养出来的食人花,未央宫里有一朵,安居宫里也有一朵。
姐妹二人的招数不一样,所以呈现在人前的姿态也不一样,表现出来的样式也不同,但这改变不了陈家人的本性。
贪婪,野心勃勃……
从安居宫出来,裴长恒站在门口的宫道上良久,安安静静的。
今日天气好,阳光明媚的。
夏四海小心翼翼的开口,“皇上,您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奴才瞧着您好像脸色不太好,要不要传召太医过来看看?”
裴长恒摇摇头,“不必如此麻烦,朕只是觉得有点疲累罢了,人与人之间各种勾心斗角,还真是很耗费心神呢!可是若不去争抢,若不去斗,朕怕是连一日都活不成,何况是报仇!四海啊!你说朕当这个皇帝,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傀儡生心,可真是痛苦!
但,没有别的办法!
他是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