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人都在等着沈眉庄清醒,好给这场“假孕风波”一个定论。
与她无冤无仇的,盼着她能洗刷冤屈;与她利益相悖的,则巴不得她就此倒下,少一个争宠的对手。
然而,次日清晨,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传遍六宫——惠贵人沈眉庄,溺死在了一个偏僻处——“映月湖”里!
她的贴身宫女采月已拿下带到九州清宴审问。闻讯之人,无论真心假意,都匆匆赶往九州清晏。
甄嬛几乎是跌跌撞撞冲进殿内的,她扑倒在地,泪如雨下,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皇上!皇上!眉姐姐……眉姐姐她怎么会……怎么会就这么没了?!昨日还好好的一个人啊!皇上!这定是有人害她!是有人要杀人灭口啊!求皇上为眉姐姐做主,查明真相,以告慰她在天之灵!”
她哭得肝肠寸断,几乎要晕厥过去,那份悲恸感染了殿内少许人。
除了敬嫔面露不忍,轻轻叹息一声,其余妃嫔大多眼观鼻鼻观心,一个失势甚至可能“欺君”的妃嫔之死,并不能真正触动她们。
胤禛面色铁青,一个妃嫔莫名其妙死在宫中,无论如何都不是小事。他沉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说!”
皇后看着跪在地上,吓得魂不附体、只知道哭泣的采月,眉头紧锁,厉声喝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本宫与皇上明明吩咐过,惠贵人醒来后让她即刻前来九州清晏自辩,她为何会独自一人跑到映月湖去?你们这些奴才又是怎么伺候的?!”
华妃用绢帕按了按嘴角,语气带着一丝凉意:“是啊,这可就奇了。醒来不赶紧来向皇上陈情,反倒一个人跑到那么僻静的湖边……莫非,真是自知罪责难逃,畏罪自戕了不成?”她轻轻巧巧地将“自戕”二字抛了出来。
嫔妃自戕乃大不敬之罪,可是要累及家族的!殿内气氛瞬间更加凝重。
采月被这阵势吓得浑身发抖,涕泪横流。
她跪在地上,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脸色惨白几乎语无伦次:“奴、奴婢……小主醒来后,只说自己是被人所害,心里害怕……想、想去找莞常在说说话,吩咐奴婢们都不必跟着……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小主怎么会去了映月湖……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她说到最后,只剩下反复的磕头和哭泣,巨大的恐惧和自责淹没了她,她当时忘了提及皇上传召之事,只恨自己为何没有坚持跟着小主。
华妃闻言,故作惊讶地掩住朱唇:“找莞常在?这……是有什么天大的急事,竟比面圣陈情还要紧?”她尾音拖长,充满了引导的意味。
富察贵人立刻附和:“嫔妾看呐,这分明就是心里有鬼!若真是小产伤了身子,此刻怕是连床都下不来,怎还能独自走到那偏僻的映月湖?可见身体好着呢!这个时辰急着找莞常在……” 她意味深长地瞥向甄嬛,“别是事情败露,急着商量对策,统一口径吧?”
这话几乎是指着鼻子说甄嬛与沈眉庄合谋假孕,如今东窗事发要串供了。
甄嬛猛地抬头,目光如利剑般射向富察贵人,那眼神中的冰冷与厉色竟让富察贵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曹琴默也没有作壁上观,而是露出困惑的神情,轻声插话:“那……惠贵人怎么就偏偏死在映月湖了呢?难不成不小心失足……”
华妃立刻接过话头,“失足?哪有那么巧的事!本宫看,万一是有人眼见事情瞒不住了,急着杀人灭口,好撇清关系呢!”她虽未点名,但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甄嬛。
几人一唱一和,言语如刀,几乎要将“甄嬛杀人灭口”的罪名坐实。
“嫔妾没有!”甄嬛挺直脊背,声音因极力压抑愤怒和悲伤而微微颤抖,“皇上明鉴!嫔妾与眉姐姐的情谊,天地可鉴!嫔妾宁愿自己死了,也绝不会害她!是有人……有人要害我们!”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华妃与皇后之间游移,充满了惊疑与不确定。昨日安陵容泣诉的话语在她耳边回荡——皇后不容许旁人生下皇子……安陵容付出终身不育的代价才换得皇后看重……连皇后,也变得不可信了。
皇后眼见事情的发展奔着自己无法预料的地步,她已接连折了安陵容和沈眉庄,甄嬛这颗重要的棋子绝不能再有失。她猛地一拍案几,厉声喝道:“够了!本宫与皇上尚未定论,你们倒在这里演起三堂会审了?!采月一面之词,如何作准?莞常在究竟见没见过惠贵人尚需查证,岂容你们在此妄加揣测,污蔑宫嫔?!”
她深吸一口气,转向面色沉郁的胤禛,语气放缓:“皇上,此事疑点重重,还需细细查证。臣妾相信,皇上定会明察秋毫,还无辜者一个清白。”她笃定,凭着甄嬛那张与纯元极为相似的脸,皇上也绝不会轻易让甄嬛定罪的。
气氛紧绷欲裂,突然,一个宫人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色惨白如纸,声音抖得不成调子:“皇上!皇上!不好了!暗香榭……暗香榭的安答应……她、她自戕了!”
“什么?!”胤禛猛地从龙椅上站起,额角青筋暴跳。他胸口剧烈起伏,一股难以遏制的暴怒直冲头顶。
一个沈眉庄死得不明不白已经足够难堪,现在又添一个安陵容自戕!这要是传扬出去,外人会如何议论他的后宫?
是说他胤禛无能,管不好妻妾,任由她们被人迫害至死?还是说他这个皇帝凶残暴戾,逼得妃嫔走投无路,只能以死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