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这边处于半废的状态,但是有个人比缠绵病榻的甄嬛更加不甘。
正是同样久病不出的端妃。
她曾将复仇的全部希望寄托在甄嬛身上,这张与纯元皇后七分相似的容貌,加上那九分神似的性情,让她在圆明园时便多次屈尊示好。
她苦心孤诣,只待这把最锋利的刀能为自己斩破阴霾,向华妃、向皇后讨还血债。
谁曾想,刚回紫禁城,这把眼看就要淬炼成型的利刃,竟这般莫名其妙地折了。
还不是遭人构陷,而是自作自受!
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这分明是她在这无边黑暗里挣扎多年,好不容易才窥见的一线曙光啊。
思及甄嬛往日展现的几分聪慧,端妃决定最后试她一试。
她深知甄嬛此刻定是满心不甘,若能加以撩拨,或许还能激起些水花。
毕竟人就困在华妃眼皮子底下的翊坤宫,若真能做些什么,岂非最是便利?
而且他之前听闻甄家似乎还有个比甄嬛年幼两岁的妹妹,据说容貌更为出众。
没准……这会是另一个合适的“替身”呢?
所以端妃行动了,她自然是没法见甄嬛的,可以她能见到浣碧,她想着碧常在都被甄家收为义女,进了族谱,应该是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吧。
所以她就去见了浣碧,把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说给浣碧听,盼着她去鼓动甄嬛,她不会知道是浣碧向着西六宫而去,转头就进了启祥宫去给曹琴默打小报告去了。
启祥宫内,曹琴默执起青玉茶盏,慢条斯理地拨着浮沫,听着浣碧把端妃说给她的话像倒豆子似的全部说给自己,唇角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
当初诱使浣碧爬床,不过是一步闲棋,本意只在离间甄嬛与安陵容。
岂料这步棋竟意外收获了一条如此热衷于背主求荣的耳目。
浣碧对任何能打击甄嬛的事都这般乐此不疲,这种执念,有时连曹琴默都暗自纳罕,甚至荒谬地猜想,眼前这人莫不是前世那位撞棺而死的玉隐福晋,带着对甄嬛的刻骨怨恨重活了一回?
思绪流转间,曹琴默又想到了甄家幼女甄玉娆,前世那位少女,是何等姿容清丽,性情刚烈,比之甄嬛,更像一朵未经雕琢、带着刺的纯元影。
皇上在她面前,竟收敛了所有帝王霸道,小心翼翼,只求神女倾心。
这一世,若让皇上提早遇见那张脸,不知会不会发生更有趣的事情。
曹琴默放下茶盏,对浣碧招了招手。
浣碧立刻凑近,屏息凝神。曹琴默微微倾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气息轻缓,眸光幽深难测。
浣碧听罢,猛地睁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惊愕,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忙不迭地点头,眼中迸发出一种混合着兴奋与敬畏的光芒,低声道:“嫔妾明白了,瑾嫔娘娘放心,嫔妾知道该怎么做了。”
浣碧退下后,曹琴默便将这事暂且搁置了。
她并不急于见到成效,毕竟她对甄嬛的性子还算了解。
那人自诩清高,骨子里带着文人的傲气,又极其爱惜羽毛,最是看重那层“贤德自重”的脸面。
眼下虽处境艰难,但要让甄嬛主动开口,甚至亲手将自己的妹妹推入这深宫牢笼,来一出“姐妹共事一夫”的戏码,凭她如今这点不甘和怨愤,还远远不够。
她总得为自己寻一个足够“不得已”的苦衷,一个能说服自己、也勉强能堵住世人非议的借口。
曹琴默慢悠悠地拨弄着腕上的玉镯,唇边噙着一丝洞悉的浅笑。
她等得起。
需得等到甄嬛被逼到真正的绝境,等到那份不甘发酵成蚀骨的怨恨,等到她对华妃、对皇后、乃至对这不公命运的恨意,炽烈到足以烧毁她所有原则和骄傲的时候。
到那时,无需旁人过多推动,甄嬛自己便会亲手为甄玉娆铺就这条入宫之路。
而她曹琴默,只需耐心等着那朵更娇艳的“纯元影”,自己走进这盘棋局,她将会替代甄嬛成为扳倒皇后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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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六月,御花园里的石榴花开得正盛,红艳似火,暑气渐浓。
吉贵人的产期将近,如今延禧宫上下都格外留心。
她的额娘富察夫人奉旨入宫陪伴,看望完自家女儿,又说了会话后,她便特意来启祥宫拜会。
富察夫人衣着并不显赫,通身的气度却显得沉稳雍容。她再次郑重谢过曹琴默当日援手之恩,言语间并未过多提及宫中是非,只反复感念其对吉贵人的救护之情。
曹琴默含笑应酬,态度温婉。
临别时,富察夫人并未如吉贵人那般送上显眼的厚礼,只从袖中取出一个素面信封,轻轻放在案上,语气平和:“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瑾嫔娘娘莫要推辞。”
待富察夫人离去,曹琴默打开信封,里面竟是两张京城很是繁华地段铺面的地契。
纸张轻薄,其代表的价值却足以令人心惊。
曹琴默捏着那两张纸,指尖微顿,这可是钱生钱的利器呀。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先前还是将富察家的底蕴想得浅了。这等随手便能拿出的产业,竟是她过往不敢奢望的资产。
看来,富察家对吉贵人这个女儿还是很看重的,既如此,曹琴默不由得心生疑惑,前世里,为何甄嬛将吉贵人逼疯、打入冷宫。
富察家都未曾施以报复?以他们今日展现的财力与对吉贵人的重视,绝无可能如此忍气吞声。
她摇了摇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抛开。
这些盘根错节的大家族,其行事考量远非她所能尽数揣度。
曹琴默到底还是寻了个机会,将两张地契在胤禛面前过了明路。胤禛看着她那副像是偷吃了蜜糖的小狐狸模样,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屈指轻弹她光洁的额头:
“你啊,怎么就认定这是单纯谢你的?要说感谢,吉贵人先前不是已经送过厚礼了?”
曹琴默眨眨眼,扬了扬手中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纸张,疑惑道:“那这个……?”
胤禛将她揽入怀中,心下暗叹。
他的默儿在后宅妇人的争斗上机敏百出,可到了这等关乎朝堂势力、政治站队的事情上,便显出几分天真来。不过无妨,有他在一旁看顾着。
他怜爱地吻了吻她的脸颊,低声道:“你怎么不想想,这或许是一种‘投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