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臣妾?”
曹琴默愈发讶然,“臣妾有什么值得他们下此重注的?”
胤禛温热的手掌轻轻覆上她依旧平坦的小腹,答案不言而喻。
曹琴默确有身孕了,前些日子章弥才确诊,尚不足两月,消息被胤禛严令封锁,知情者算上音袖不过四人。
曹琴默的手与他的交叠在一起,感受着那份隐秘的温暖,仍是不解:“可这事并未外传,是男是女、前程如何都未可知,他们现在就下注,是否太过武断了些?”
被胤禛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如今也敢与他讨论这些较为敏感的话题了。
胤禛低笑,耐心解释:“他们投资的,未必是这未出世的孩子,更是帝王之心。自那日你救了吉贵人,朕让你乘坐仪仗回宫,落在这些底蕴深厚的世家眼里,便是再明显不过的信号。他们如同嗅到气息的猎犬自然会有所动作。”
不过这富察家在宫里还是有些人脉眼线的呀。
他把玩着她的手指,继续道:“何况,这宫里如今算得上名号的妃子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他们别无太多选择。这不过是试水,先在你这里留下善缘,结个香火情分。至于来日如何,且看来日。对他们而言,这点代价,也算不得什么重大损失。”
曹琴默听罢,只能依偎在他怀里,这些玩政治的人,心思可真深(脏)啊……比不了比不了。
曹琴默突然紧张起来,“啊,那天太后皇后还有华妃都在,她们……?”
胤禛知道她担忧什么,宽厚的手掌安抚地轻拍她的后背,语气沉稳而令人安心:“不必紧张。有朕在。”
他深邃的眼眸中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朕说了,这是那些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看待问题的角度和方式。太后母族起于包衣,早年学的皆是伺候人的规矩;皇后出身乌拉那拉氏,家里凋落,且她还是个庶女,眼界有限;至于华妃……”
他顿了顿,“她的心思更不会拐到这些弯弯绕绕上。她们看待事物,多半仍困于后宅妇人的情爱恩怨、争风吃醋之中,以此来决定行止。或许皇后学了这些当年的掌家,能察觉到些许异样,但无妨。”
他的声音带着很有安抚力量的承诺:“她的手,伸不到你这里来。一切,都有朕替你挡着。你只需安心便是。”
曹琴默听着胤禛这般评判自己的亲娘起于包衣、学的伺候人的活计,心里呵呵,您可真是您皇额娘的“好大儿”啊。
她面上却适时地流露出一丝后怕被安抚后的脆弱,紧绷的身体缓缓松弛下来,重新温顺地依偎进他怀里,满是依赖与感动,“皇上待臣妾这样好,有您这句话,臣妾就真的什么都不怕了。”
不过两日,宫里又掀起波澜。
吉贵人的额娘富察夫人在延禧宫竟搜出了害人的物事——那是一种极为阴毒的香料,嗅闻一点时间会令孕妇气血渐亏,体虚力弱,却不会立时伤及胎儿。
待到生产之时,产妇早已无力自主分娩,为保皇嗣,太医便只能行“剖宫取子”之法。
此法无异于杀母夺子,其心可诛。
富察夫人当即跪求至御前。
胤禛闻奏,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既惊怒后宫竟有如此歹毒之人,更觉颜面尽失——这等丑事竟被外命妇当场揭破,宫外还不知要如何非议天家内帷。
可他即便恼怒也无法强行封了富察氏的嘴,压下此事,只得厉声下令彻查。
查证的结果令人愕然,凶手正是端妃,她的目的简单而残忍,正是要行那杀母夺子之计。
胤禛看着呈上的证供,胸中怒火翻腾。
他素知端妃心思不纯,却万没想到她竟能谋划出如此恶毒之举,且真的付诸行动。
更让他匪夷所思的是,端妃凭什么认为,即便事成,那孩子就会交予她抚养?一个他几乎遗忘、常年卧病的妃嫔,是仗着什么生出这般妄想?凭她那药罐子似的身体吗?
最终,端妃以 “谋害皇嗣、戕害宫妃”之罪被废为庶人,即刻挪入冷宫。
这对华妃而言,简直是意外之喜。
她当即派人亲自“督办”,明令齐月宾不许携带任何物件仆从进入冷宫,连件御寒的厚衣裳都不准带,摆明了要让她在冷宫中自生自灭。
曹琴默得知端妃的全盘算计后,亦是深感震撼,却也无语。
前世齐月宾能谋得温宜,是有甄嬛为其筹谋,在皇上面前敲边鼓,加之华妃已然倒台,没人阻止。
如今的端妃一无所有,皇上视其如无物,华妃尚在,还紧盯着她,她竟还妄想抚养一位满军旗贵人所出的皇子?当真是异想天开了。
不过,曹琴默也不愿齐月宾在冷宫的日子太过“安逸”。
她招来音袖,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音袖会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吉贵人在额娘的精心照料下,最终有惊无险,平安诞下了一位小公主。
胤禛为表抚慰,亲自为公主赐名 “和卓” ,并特许吉贵人将公主留在身边亲自抚养,不必送往公主所。
宫中众人闻讯,不过感叹一句吉贵人总算是否极泰来,历经磨难终得母女平安,还能亲自抚育孩儿,也算因祸得福。除此之外,便再无更多波澜。
毕竟只是一位公主,并非皇子,能引得的目光终究有限。
然而,这道恩旨落在另一人耳中,却算得上沉痛一击——欣常在听闻消息后,消沉了两天便病倒了。
她也是生育了大公主的人,可她的女儿却至今养在公主所,不得亲近。
宫中如今三位公主,唯有她的孩子不能承欢膝下。望着空落落的殿阁,再思及自身依旧卑微的位分,一股深切的悲凉与不甘涌上心头,终是郁结于心,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