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夜风吹画页
她没有立刻换鞋,而是走到厨房,烧水,泡茶,然后坐在地毯上,把鞋脱下来,靠着墙发了一会儿呆。
她翻出一张干净画纸,没急着画,而是在左上角写了一行字:
【我今天什么也没记录,但我确实活过了!】
她把这张纸夹进了“浮页”画册里的一页空白中,像是给“空着的部分”一个认领。
晚上她没再动笔,只是重新整理画室,把桌上的茶渍擦干,把窗边堆积的草稿收起,把那几张来不及落字的素描贴在墙角,整整齐齐地排开。
她不再试图“讲完一件事”,也不再追求“画得完整”。
她说:“我现在更愿意让生活自己散开,我只是把它托住!”
夜深,她在床上躺了很久都没睡着。
不是失眠,是她觉得太安静了,安静得像她终于走进了一间只属于她的屋子,关上了门,没有人敲,也没有人喊。
她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忽然在心里说了一句—
“我终于不等你回来说‘我懂了’这句话了!”
不是因为不在意,而是她终于明白:她画的,不是给谁懂,是她愿意留下自己。
这一夜,她没再写字,也没再画画。
她只是睡了。
安安静静地睡了。
她知道,明天起来,她还会继续过。
不惊动谁,也不仰赖谁。
就这样,一笔一笔地,往她自己的生活里画下去。
天光透进窗的时候,徐盛听正坐在床边,穿着那件略显旧的深蓝色毛衣,膝盖上搭着画册,手里握着一支铅笔,笔尖尚未落下。
她刚醒不久,却没有去洗漱,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泡茶,而是像被什么牵住了似的,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
窗外阳光淡淡的,透着一点雾后的润白。
是早春最温和的那种光,既不刺眼,也不暖热,像是轻轻贴在肌肤上的水汽,拂过不留痕,却真真实实地存在着。
画册摊在她腿上,是她这几天断断续续记录的几幅街景。
镇子不大,路窄,建筑老旧,窗沿上常年堆着晒过头的衣服和半干的被单,还有人家墙根下种着半盆薄荷,一天到晚都在风里轻轻摇晃。
她喜欢这些“住着人”的细节。
它们不是风景,也不属于所谓的构图美学,它们就是生活本身,像是一双不讲究姿态却一直在擦桌子、洗碗、拧干衣服的手,无声但执拗地在某个角落维持着一个家的完整。
她翻过前一页,看到昨天画的那张窗帘图。
风把窗帘卷起来,窗下是阳台一角,一张没收的凳子,还有一双半脱的拖鞋,朝外歪着,像是谁刚刚走出去,却没打算再回来。
她那天画完这张,没有写字,只是盯着看了很久。
今天,她在背后补了一句:
【不是谁离开了,是我终于知道,这张图就这样也可以是一幅完整的画!】
写完,她把画夹进册子,站起来去厨房煮水。
水还没开,她靠在流理台边,望着窗外晒着的一床花棉被,蓝底白花,像极了她小时候奶奶家那床用了多年的铺盖,冬天晒完后总带着太阳的味道。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某个冬天,她一个人刚租下第一间画室,屋子小得转不了身,水龙头滴水,窗户关不严,那几天雨下个不停,她躲在被窝里画画,喝凉水泡面,一张张稿子画得急又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