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不知道自己在那片冰冷的地上昏迷了多久。
宁舒感受到苏断竹传来的薛洋的情况,心念一转,透过傀儡的视角,她看到了已经被傀儡安置在破庙中,奄奄一息的薛洋.
她眼中透过一丝不忍,面前这个看起来狼狈不堪,命悬一线的薛洋,此时只是个幼童。
甚至因为自己讨生活,常年饥寒交迫,他瘦弱的看上去还不如宁舒回到幼崽状态的时候看上去大。
(你那时候胖的瓷实!)
哎!
她轻叹一声,还是准备按照计划的那样,为他开启阴阳眼。
而浑浑噩噩、介于生死之间的混沌中的薛洋,只感觉到一只温热而沉稳的手,轻轻覆上了他流血滚烫的额头和受伤的眼睛。
紧接着,他感受到一股清凉而温和的“气息”,让他特别舒服的感觉顺着那手指传入了他的眼睛和眉心之中。
随即,他便彻底陷入了更深的黑暗。
宁舒给他开了阴阳眼后,又往他嘴里塞了几颗药丸,治伤的,退烧的,饱腹的。看他伤的这么重,想必短时间也没办法去找吃的了。
她心里清楚,所谓的雪中送炭对薛洋这样挣扎求生的人来说,不会让他的防备心减少半分。
所以,想要他心甘情愿的改变,只能是这份机缘是他自己求来的才行。
感受到指腹下微弱的脉搏渐渐凝实,宁舒缓缓起身,她在破庙四周转了转,发现破庙这里应该是住了很多无家可归的人。
哎!动了恻隐之心的她,围绕着破庙周围的树和不可移动的石头之类的物件,就地取材布了个简易的恒温阵法。
温度和之前的变化不大,最多也就是细心的人进入阵法范围之后,会感觉到风小了一点,温度高了那么一两度的样子。
在人群聚集的地方,这样的温差很正常,不会引人怀疑的。
想来,随着她改变剧情,住在这里的人应该会少很多吧。
不知又过了多久,薛洋在一阵强烈的口渴和虚弱中醒来。
发现自己不知道被谁救了,躺在破庙的角落里,身下还垫了些干草。
而且额头的伤口也已经被清洗过,敷着一种几乎冻成硬块的、不知名的草药,血已经止住了。
这会他只是感觉浑身有点发软,而且也没再发烧了。
他挣扎着坐起来,只觉得头晕眼花,世界在他眼中微微扭曲。
他用力揉了揉依旧酸涩胀痛的眼睛,然后,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破庙还是那个破庙,残破的神像,积满灰尘的供桌。但在他眼中,一切都覆上了一层诡异的“薄纱”。
空气中飘浮着许多灰蒙蒙的、如同蛛丝般不断扭动的‘棉絮’状的阴影;
角落里,有几个他从未见过的,淡得几乎透明的、穿着旧时衣物的人影,正漫无目的地飘荡着,对薛洋的存在毫无反应;
供桌下,离他不远的角落里,甚至蜷缩着一个巴掌大小、散发着微弱黑气的动物影子。
薛洋吓得猛地向后一缩,背脊紧紧抵住冰冷的墙壁。他用力闭上眼睛,心中默数三下,再猛地睁开——那些东西,还在!
不是幻觉。
一种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幼小的心脏。
接下来的几天,薛洋依旧时不时的发着低烧,在虚弱中时睡时醒。而每一次清醒,阴阳眼带来的"异界"景象都在冲击着他幼小的神经。
起初他并不知道这些是什么,直到他第二天傍晚,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那是一个老乞丐,秋日里的时候淋了雨,没熬过去,死了。
是他们这些庙里的人给埋的呢。
看到老乞丐的瞬间,聪明的他知道这些都是死去的人的‘影子’。
再后来,他看到面色青白的“影子”蹲在房梁上,直勾勾地盯着下面熟睡的乞丐;
看到浑身湿漉漉的“小孩”蹲在庙门口,一遍遍数着根本不存在的石子;
看到无头的“士兵”在深夜的庙门前徘徊,寻找着他丢失的头颅……
发现老乞丐之前的晚上,他吓得整夜不敢合眼,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跳起来。
他试图告诉周围的人,他看到了老乞丐,可换来的只是旁人的呵斥“小疯子胡说八道什么!”
或者面带惧怕与厌恶地躲开。
后来慢慢的他发现,这些“影子”似乎不能接触到或者伤害到他。
他们都只是漫无目的地重复着某些动作,做着一些不明所以的事情。
最初的恐惧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无力与麻木。
他不知道他的眼睛怎么会变成这样,竟然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求生的本能让他学会闭嘴,不再对别人说他眼中不一样的存在。
也学会了假装看不见那些影子,不过还是会不自觉的绕过他们,而不是从他们的‘身体’里穿过去。
不过,有了秘密的他也越来越沉默。
数日后的一个傍晚,宁舒喂他那颗饱腹的药丸过了时效。
薛洋这才发现,他病了这些天,没去找吃的却不觉得饿,可是此刻,强烈的饥饿感席卷而来。
捂着咕噜噜叫个不停的肚子,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和空气中因为天色暗下来而愈发浓重的黑影,犹豫了一下,还是贴着墙边出了庙门。
他得去碰碰运气,找些吃的 ,再晚的话,今晚就得饿着肚子睡觉了。
在经过一条死胡同时,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极其冰冷的气息。
薛洋猛地停住脚步,浑身汗毛倒竖。
胡同里不知何时立着个特别吓人的"影子",比他见过的所有影子都要高大。
那人穿着破破烂烂的铁衣,上面满是深色污迹,手里拖着把锈迹斑斑的断刀,刀尖刮在石头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最可怕的是它的眼睛——那里根本没有眼睛,只有两团跳动的红光,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薛洋吓得腿发软,想跑却挪不动步子。那东西一步一步朝他逼近,沉重的脚步声在空巷里回荡。
那高大的‘影子’每走一步,铁靴就重重踏在青石板上,断刀刮擦地面的声音尖锐刺耳,这和他之前见过的那些安静飘荡的影子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