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元漪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这个女儿就已经被放弃了。
而如今程少商的不学无术,既印证了她当年的判断,更是当年那场宅斗中她棋差一招的活证据,日复一日提醒着她的失策。
从未相处过一日,又谈何母女之情?
萧元漪每次见到程少商时那审视的目光、紧蹙的眉头,都在清楚的表达这个事实。
她看着这个亲生女儿,就像在端详一件残缺的器物,盘算着该如何修补才能不让程家蒙羞。
那眼神里没有怜惜,只有计较;没有愧疚,只有挑剔。
十五年的缺席,早已将那几乎不存在的血脉亲情消磨殆尽。
如今站在萧元漪面前的,不过是个需要矫正的"问题",一个证明她当年棋差一招的活证据。
更何况这十几年来,她随夫征战沙场,丈夫体贴,儿子争气,人生可谓圆满顺遂。
偏偏这个女儿的存在,成了她光鲜履历上抹不去的污点。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再辉煌的战功,也掩盖不了她身为人母的失职。
她计较着程少商不够端庄的举止,不满她不够文雅的谈吐,却从未想过,正是她当年的舍弃,才造就了如今这个"不成体统"的女儿。
这般无情,偏还要摆出严母的姿态,当真是既行弃子之事,又要立慈母牌坊。
程少商其实聪慧过人,她改良军械,创新农具,单凭这份巧思与手艺,就足以让她在这个时代活得很好。
这个朝代对女子的束缚也远不如其他古代社会严苛,这里既有驰骋沙场的女将军,也有传道授业的女夫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的姑娘,后来却遭遇三次退婚。
每一次被退婚,都让这个渴望被爱,期盼被坚定选择的小姑娘遍体鳞伤。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总是她成为被放弃的那一个?
想到这里,宁舒抿了抿唇。
仔细梳理着脑海中的记忆,发现这娃居然没有名字!
“九九,是我的记忆出问题了么。这个孩子怎么没有名字。”
【宁宁,没错,这具身体就是没有名字。】
宁舒嘴角抽了抽,居然连名字都没有么,那她就自己起一个。
"就叫'弃'吧,放弃的弃。"
宁舒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程少商现在在哪儿?"
【在这道观山脚下不远处的庄子里。扫描到她生病了,有些严重。】
宁舒想了想,从空间摸出一粒增加内力的小药丸,十年功力,对于这个没有内力的世界,足够了。
而且,这玩意就算上架也不贵,新手买得起,买不起的有了陈情的功法,在这个世界重新练起来也比普通人强。
在攻略里标注好备注后,宁舒推门而出。
入目所及,整座道观早已破败不堪,唯独她住的那间厢房还算完整。
若不是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这样的废墟里竟还住着人。
她转身回到屋内。
"九九,扫描一下这屋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宁宁,这屋里没有什么重要的私人物品,只有后面山腰处有个山洞,里面藏着些财宝,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宁舒微微颔首。
"收起来吧。记得在任务攻略里把位置标注清楚,很多事情得有了钱,才方便施展。"
见原主确实身无长物,宁舒走出道观后反手一挥,掌风过处,那座本就摇摇欲坠的道观轰然倒塌,彻底化作一片废墟。
按照九九的指引,她头也不回地沿着小路下了山。
很快,她来到了那个门口有一堆草垛的院门前。
她抬手敲了敲门。
院内立即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个少女焦急的询问。
“是老夫人派了大夫么?”
院门"吱呀"一声被拉开。
莲房原本见门外是个穿着道袍的人,心里已凉了半截,她们自己都常常吃不饱饭,哪里还有能力施舍出家人。
可当她抬眼看清对方容貌时,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张脸,竟与她家女公子长得一模一样!
宁舒淡淡瞥了她一眼,径自推门走进院内。走出几步后,她回头看向仍呆立在原地的莲房。
"把门关上。"
她语气平静地说道。
"我是你家女公子的妹妹。"
说完,她便转身径直朝屋内走去。
看着躺在床上几乎陷入昏迷的程少商,宁舒轻轻叹了口气。正准备摸出一粒健体丸,但转念一想,又将药丸收了回去。
取出一包银针,她在几处关键穴位上精准落针。随着内力缓缓催动,程少商轻咳两声,悠悠转醒。
看着慌慌张张冲进来的侍女,宁舒不由皱了皱眉。
从袖子里摸出一小粒银子,大约一两的样子。递过去。
“去买些软和好克化的吃食,有笔墨么,我开个方子,顺便抓副药。"
莲房迷迷瞪瞪的摇摇头。
“没有笔墨。”
宁舒抿了抿唇,这侍女看着就不太聪明的样子,能背下方子么?
不过也没办法了,她只得口述了药方,然后看着莲房几乎是两眼转圈的模样,额角青筋直冒。
“带我去灶房。”
她在灶口旁捡了一根烧的有些黑的木炭,又翻出一块包袱皮,在上面写下药方。
感谢道观里的老道姑,虽然生活清苦,但还是教她识了字,不然,这具身体就是文盲了!
莲房紧紧攥着那块写满药方的包袱皮和那粒碎银,小跑着出了门。
宁舒伸手探了探桌上的茶壶,勉强倒了半碗温水。回到榻前,她轻轻托起程少商瘦得硌手的肩膀,将水碗凑到那干裂的唇边。
望着渐渐清醒却仍显虚弱的程少商,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都带着长期饥饿留下的蜡黄与憔悴。
这般瘦骨嶙峋的模样,任谁都看不出这是两位正值豆蔻的世家千金。若不是五官生得标致,与街边的小乞丐当真没什么两样。
这哪里像是名门望族的贵女,分明是两棵被刻意遗忘在角落,任其自生自灭的杂草。
“你,你是谁?"
程少商抓着宁舒的手,强忍着咳嗽追问。
"咳咳,为何与我长得这般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