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秘境。
玄黄之光温润流转,映照着陈曦沉静的面容。
他指尖轻点虚空。
灵璧光幕上,星图扩展,脉络愈发清晰。
代表骊山帝基的光点,虽微,却稳。
如同定海神针,锚定了动荡的局势。
“帝师。”
白起血眸扫过光幕,落在几处依旧闪烁的异色光斑上。
那是先前围攻,侥幸逃脱的残余。
“些微疥癣,不必理会。”
陈曦语气平淡。
“经此一役,短日内,无人敢再犯骊山。”
他目光悠远。
“他们的价值,在于传递消息。”
“让幕后之人知道,此地……易主了。”
心念微动。
秘境深处,山河印本源轻轻一震。
一道无形无质,却厚重无比的波动,以骊山为核心,悄然扩散。
如同水晕,漫过北俱芦洲新生的冻土,抚过恒河平原稠密的灵网,掠过南海汹涌的波涛,最终,与长安城那冲霄的紫金帝气,隐隐共鸣。
嗡——
九州龙脉,发出舒畅的轻吟。
无数细微的地脉淤塞,在这股波动下,悄然贯通。
虽未彻底解决隐患,却似久病之躯,注入了一股蓬勃生机。
……
长安,太极殿。
正批阅奏章的李世民,笔锋一顿。
他缓缓抬头,望向骊山方向。
腰间玉佩,无风自鸣,散发温润光泽。
“陛下?”内侍轻声询问。
李世民摆手,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他感受到,那缕与本命相连的帝气,前所未有的活跃、茁壮。
仿佛找到了真正的依托。
“帝师……成了。”
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压下心中激荡,他重新提笔。
落笔更为沉稳,有力。
奏章之上,一条条关乎民生、吏治、军备的政令,徐徐展开。
人道气运,随之蒸腾。
与那遥远的骊山帝基,交相辉映。
……
镇西堡。
密室内,欢呼声早已平息。
取而代之的,是更加高效、专注的忙碌。
“星轨仪接收到骊山基准坐标!信号稳定,能量频谱已记录归档!”
李淳风声音亢奋,双手在玉枢上划出道道残影。
“灵网节点尝试连接……连接成功!数据传输顺畅!”
子业看着光幕上流畅滚动的数据,长舒一口气。
帝基立,则主心骨定。
所有分散的力量,仿佛终于找到了汇聚的核心。
姜榆罔静立一旁,掌心薪火跳跃。
她能感受到,脚下大地传来的欢愉。
“上帝……”
她望向东方,眼神柔和而坚定。
“前路,更清晰了。”
……
然而,风暴并未远离。
只是转入了更深、更暗处。
西牛贺洲,灵山。
大雷音寺深处,某座隐秘的佛殿。
无灯无火,唯有金身佛像,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冷光。
一道模糊的身影,跪伏于佛像之前。
赫然是侥幸逃脱的苦竹上人!
他气息萎靡,佛袍破碎,再无半分得道高僧的模样。
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恐惧:
“尊上……那勾陈,他……他得了山河印认可,掌了寂灭剑魄,更在骊山立下了帝基!”
“妙音禅师……陨落了!”
“我等……败了!”
佛殿内,死寂无声。
唯有苦竹上人粗重的喘息,格外刺耳。
良久。
那金身佛像,眸中两点幽光,缓缓亮起。
冰冷,漠然,不似佛,更似魔。
“吾,知道了。”
声音平淡,无喜无怒。
却让苦竹上人浑身一颤,将头埋得更低。
“勾陈……已成气候。”
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
“倒是小觑了他。”
“无天那边,有何反应?”
苦竹上人急忙道:“寂灭……似乎并无指示。北俱之败,骊山之失,他……仿佛默许了?”
“默许?”
佛像幽光微闪。
“那条黑鱬,从不做亏本买卖。”
“他是在等。”
“等灵山先沉不住气。”
苦竹上人不敢接话。
佛像沉默片刻,幽光落在苦竹身上。
“你办事不力,折损颇大。”
苦竹上人顿时如坠冰窟,连连叩首:
“尊上开恩!尊上开恩!”
“念你带回消息,暂留一命。”
一道暗金佛光自佛像指尖射出,没入苦竹眉心。
苦竹上人惨叫一声,周身气息再度暴跌,脸上皱纹深陷,仿佛瞬间苍老千岁。
修为,被削去大半!
“下去吧。盯紧骊山,再有差池,形神俱灭。”
“是……是!”
苦竹如蒙大赦,连滚爬爬退出佛殿。
殿内重归黑暗。
只有佛像眸中幽光,明明灭灭。
“勾陈……”
“帝基……”
“有趣。”
他低声自语。
“不过,帝基初立,最是脆弱。”
“需气运滋养,需万民朝拜。”
“断其根,方能绝其苗。”
一道神念,无声无息传出。
穿越层层空间,落入东胜神洲,某座香火鼎盛的道观深处。
……
骊山秘境。
陈曦心有所感,蓦然抬头。
文宫内,玄黄印记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并非警示,而是……一种被窥探、被算计的感应。
寂灭古剑轻颤,发出低鸣。
白起血眸一凝:
“帝师?”
陈曦缓缓起身,目光穿透秘境,望向南方。
那里,是南赡部洲。
是人道气运,最为鼎盛之地。
也是,香火神道,根基所在。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
“来的,倒是快。”
“也罢。”
“便让这帝基初立之火……”
“先烧一烧,那些蛀虫。”
他看向白起。
“武安君。”
“末将在!”
“点齐星煞营,随我……”
“南巡。”
骊山帝基初立,气运如丝如缕,汇向核心。
陈曦却并未久留。
时机稍纵即逝。
他需在各方势力彻底反应过来前,敲山震虎,稳固根本。
星门光芒在镇西堡亮起。
陈曦踏出,青衫依旧,气息却愈发内敛深沉。
身后,白起默然相随,血眸扫过,堡内忙碌的吏员皆感心神一凛,如同被无形兵锋所指。
“帝师!”
李承乾、王玄策等人早已等候,躬身行礼。
目光触及陈曦,皆感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威仪,比之以往,更令人心折。
“不必多礼。”
陈曦摆手,径直走向灵璧光幕。
光幕之上,九州图卷铺开,南赡部洲区域,点点金红神光闪烁,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龙脉气运之上。
尤其江左一带,神光最为稠密,几成暗金之色。
“江左林家,世代神道,把控漕运、祈雨、安宅诸事,信众数百万,香火鼎盛。”
王玄策上前,指尖点向其中最亮的一点。
“其家主林玄朗,自称‘江左府君’,修为已至真仙中期,麾下庙祝、神将众多,与当地官府往来密切,根深蒂固。”
“近半月,其香火愿力波动异常,似在凝聚某种大型法仪。”
“府君?”陈曦语气平淡,“谁封的?”
王玄策一顿:“乃前朝昏君,为求长生,滥封神号,遗祸至今。”
陈曦颔首,目光未离光幕。
文宫内,玄黄印记与那暗金神光隐隐排斥。
这些香火神祇,汲取民力,却未必反馈民生,反而成了盘剥百姓、阻碍龙脉畅通的毒瘤。
帝基欲立,需梳理山河,此类“伪神”,首当其冲。
“帝师,是否先遣使斥责,令其收敛?”李承乾斟酌开口。
毕竟牵扯数百万信众,牵一发而动全身。
“斥责?”
陈曦尚未开口,白起冰冷的声音已然响起。
“疥癣之疾,当以刀兵刮骨,何须赘言。”
杀气凛然,让李承乾呼吸一窒。
陈曦看了白起一眼,未置可否。
他看向王玄策:“林家与灵山,可有牵连?”
王玄策沉吟片刻:“明面上无。但暗线回报,半月前,曾有一游方僧人入林府,三日后离去,其后林家便开始筹备法仪。”
“僧人?”陈曦眼中星辰轨迹一闪,“查。”
“是!”
“李淳风。”
“山长!”李淳风立刻应声。
“星轨仪锁定江左区域,监测所有异常能量流动,尤其是愿力汇聚节点。”
“明白!”
“姜行走。”
“上帝。”姜榆罔上前。
“你随行。薪火之力,最能感应生灵愿念真伪,亦可安抚受蛊惑的百姓。”
“榆罔义不容辞。”
陈曦最后看向白起。
“武安君。”
“末将在!”
“点一百星煞锐卒,轻装简从,即刻出发。”
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目标,江左。”
“此行,不为灭门,只为……”
“拆庙。”
二字落下,密室内温度骤降。
众人皆知,帝师心意已决。
此行,注定掀起南赡部洲的惊涛骇浪!
……
三日后。
江左郡,临江城外。
漕运码头,千帆竞渡,人声鼎沸。
一座占地极广、金碧辉煌的神祠,坐落于码头最佳位置。
匾额高悬——“江左府君祠”。
香火缭绕,信众如织。
求财的,求安的,求子的,皆面带虔诚,将辛苦赚来的血汗钱投入那巨大的功德箱中。
祠内神像,慈眉善目,宝光隐隐。
只是那光芒深处,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与冰冷。
陈曦一行人,已悄然抵达。
立于远处山丘,俯瞰这座香火鼎盛的神祠。
“好浓的香火气。”姜榆罔微微蹙眉,掌心薪火传来轻微的排斥感,“其中混杂了太多欲望与杂念,已非纯净愿力。”
白起血眸扫过,如同在看一堆待宰的羔羊。
“煞气内敛,结阵。”
他低声下令。
身后百名星煞营士卒气息瞬间收敛,如同磐石,融入周围环境。
陈曦目光落在神祠深处。
那里,一股强大的神道力量正在凝聚,与地脉隐隐勾连,试图形成某种领域。
“他在借法仪,固化神域,想将此地彻底化为私产,隔绝龙脉。”
陈曦淡淡道。
“时机选得不错。”
白起冷声,“就在今日?”
“就在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