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出。
无声。
却仿佛抽干了天工阁上空所有光线。
陈曦并指如剑，青衫悬于云海。
指尖，寂灭剑意凝如实质。
灰蒙蒙，不起眼。
却让下方整座禁地大阵，骤然嗡鸣！
如同遇见了天敌。
“斩。”
陈曦轻语。
指尖划落。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只有一道灰线。
自天垂落。
悄无声息，切入禁地外围那层层叠叠、金光流转的佛门封印大阵。
然后——
嗤。
如同热刀切油。
灰线所过，金光崩碎，阵纹湮灭。
层层阵法，如同纸糊。
一剑。
贯穿九重封印！
直抵那青铜古门之前！
禁地深处。
魏征与姜榆罔刚潜入不久。
便见头顶金光大阵，轰然破碎！
一道灰线垂落，钉在青铜古门正前方三丈处。
地面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
所有试图涌出的灰白死气，如同撞上无形壁垒，倒卷而回！
“是帝师！”
姜榆罔眼中一亮。
魏征手持《善恶录》，清光护体，低喝道：
“趁现在！”
“速破内阵！”
二人化作流光，直冲青铜古门！
门旁，四名身披黑红袈裟的老僧盘坐。
此刻皆面露骇然。
“阵破了？！”
“怎么可能！”
为首老僧猛然起身，枯手结印：
“拦住他们！”
“绝不能让遗迹提前开启！”
四僧齐动。
佛力混合死气，化作四尊狰狞夜叉虚影，扑向二人！
“魑魅魍魉，也敢拦路？”
魏征冷叱。
手中《善恶录》哗啦翻开。
清光大放！
照在四尊夜叉身上。
如同沸汤泼雪！
夜叉虚影惨叫溃散！
四老僧齐齐闷哼，口喷黑血。
“人曹官？！”
“他怎么在此！”
魏征不答，腰间长剑出鞘。
剑身清光流转，直刺为首老僧眉心！
“斩恶！”
剑光如电！
老僧慌忙催动佛珠抵挡。
却被清光一照，佛珠竟自行崩散！
噗嗤！
剑尖贯颅！
老僧瞪大眼睛，倒地气绝。
神魂被《善恶录》一卷，收入册中。
“师兄！”
其余三僧惊怒。
姜榆罔已至。
青木杖点地。
薪火燎原！
温暖火光席卷，将三僧吞没。
惨叫声中，魔佛之气被焚尽。
三具焦尸倒地。
“干净利落。”
魏征收剑，看向姜榆罔。
姜榆罔微微喘息，点头：
“速封古门。”
二人掠至青铜门前。
门上，九道暗金锁链缠绕，正剧烈震动。
门缝中，灰白死气疯狂涌出，却被陈曦那道剑意余威阻隔，堆积成团。
“好重的死气……”
魏征面色凝重：
“此门之后，究竟埋了什么？”
姜榆罔掌心薪火按在门上。
火光蔓延，试图净化死气。
然而——
门内忽然传来一声低沉嘶吼！
如同远古凶兽苏醒！
轰！
青铜门剧震！
九道锁链，崩断三根！
门缝骤宽！
一只布满灰白鳞片的巨爪，自门缝中探出！
爪尖幽光闪烁，死气凝结成冰！
“不好！”
姜榆罔急退。
巨爪拍落！
地面炸裂！
死气化作狂潮，席卷四方！
魏征《善恶录》清光大放，护住二人。
却仍被震退十余丈！
“门内有活物？！”
魏征骇然。
姜榆罔薪火狂涌，抵住死气侵蚀，急声道：
“非生非死……是上古战魂与死气融合的怪物！”
“绝不能让它出来！”
她咬破指尖，以血画符。
薪火本源熊熊燃烧！
“以我薪火——”
“封！”
血色符文烙印门上！
火光与死气激烈对冲！
嘶吼声更盛！
第二只巨爪探出！
门缝再宽一寸！
空中。
陈曦一剑破阵后，并未落下。
他目光扫过禁地。
见魏征二人受阻。
眉头微蹙。
“上古战魂……”
他心念电转。
文宫内，帝道金丹急速推演。
瞬间明悟。
“原来如此。”
“大自在尊者送嗔怒明王来，不只是为杀我、开遗迹。”
“更是想借上古战魂之死气，污染东胜龙脉，逼我分心镇压。”
“届时，嗔怒明王可趁机突破，与战魂内外夹击。”
“算盘打得精。”
陈曦眼中冷意更甚。
他抬手。
指尖玄黄之气流转。
引动山河印权柄。
沟通脚下东胜龙脉。
“龙脉有灵，岂容死气污浊？”
他并指一点。
禁地四周，大地震动！
九道龙气自地底涌出，化作无形锁链，缠向青铜古门！
龙气至阳至正，正是死气克星！
门内嘶吼骤然转为痛嚎！
两只巨爪疯狂挣扎，却被龙气锁链越缠越紧！
“魏征，姜榆罔。”
陈曦传音：
“以《善恶录》定其魂，以薪火焚其体。”
“我以龙气镇其根。”
“三息之内——”
“炼化它！”
禁地内。
二人精神一振。
“是！”
魏征翻开《善恶录》，清光如瀑，罩向巨爪！
姜榆罔则全力催动薪火，火光化作凤凰，扑向门缝！
陈曦引动的龙气锁链，则死死缠住巨爪，将其一点点拖出门缝！
三力合击！
巨爪疯狂挣扎，死气爆涌！
却无济于事！
第一息，巨爪鳞片崩碎！
第二息，死气溃散大半！
第三息——
“炼！”
陈曦冷喝。
龙气锁链猛然收紧！
咔嚓！
巨爪齐根而断！
化为灰白粉末！
门内传来凄厉惨嚎，随即迅速远去。
青铜古门轰然闭合！
剩余六道锁链重新缠绕，将其死死封住！
死气潮汐，缓缓平息。
魏征与姜榆罔落地，气息微乱，却无大碍。
“多谢帝师相助。”
魏征传音。
陈曦颔首：
“禁地暂封，但隐患未除。”
“你二人留守此处，以防再生变故。”
“待我解决了嗔怒明王，再来彻底处理此门。”
“是！”
百里外。
战场已至白热。
白起血染战袍，修罗虚影黯淡三分。
身后，五十星煞折了七人，余者皆带伤。
但战阵未乱。
煞气依旧冲霄。
对面。
嗔怒明王六臂已断两臂，暗金袈裟破碎，眉心卍字印光芒明灭不定。
他赤瞳中满是暴怒与惊疑。
“区区金仙初期……竟能伤我至此？！”
白起血眸冰冷，横刀身前：
“你太依赖境界了。”
“杀伐之道，岂在修为高低？”
他踏前一步。
身后星煞营同时踏步。
煞气凝结，化作一柄横亘天地的血色巨刃！
“这一刀——”
白起血眸中星辰尽碎，唯余杀意：
“斩你！”
刀落！
天地一暗！
嗔怒明王狂吼，剩余四臂齐出，嗔怒之火燃至极致！
“本座乃明王！”
“岂会败于凡将！”
火焰与刀芒对撞！
无声。
却见空间寸寸碎裂！
冲击波横扫千里！
下方山峦，尽数化为齑粉！
僵持三息。
血色刀芒，缓缓压下。
嗔怒明王四臂剧颤，佛魔之气开始紊乱。
眉心卍字印，裂纹蔓延！
“不……不可能！”
他嘶吼。
却挡不住那凝聚了五十星煞与白起毕生杀意的一刀！
咔嚓！
卍字印，碎！
佛魔平衡，破！
“啊——！”
嗔怒明王惨叫。
佛力与魔气在体内疯狂冲突！
左半身金光大放，右半身魔气滔天！
整个人如同要撕裂般扭曲！
“就是现在！”
白起血眸爆闪！
刀芒再进！
斩入其胸膛！
噗嗤——！
明王身躯，一分为二！
左半佛身，化作金光消散。
右半魔身，则被血色刀芒彻底吞噬、炼化！
一枚暗金色的“嗔怒佛种”，自残躯中跌落。
被白起一把抓住。
入手滚烫，内蕴狂暴佛魔之念。
“将军！”
副将上前，声音沙哑：
“星煞营亡七人，重伤十一。”
白起握紧佛种，血眸扫过战场。
沉默片刻。
“收敛袍泽遗骸，护送伤者回落玄铁城。”
“其余人，随我——”
他看向天工阁方向：
“支援帝师。”
“是！”
天工阁上空。
陈曦静立云海。
感应到嗔怒明王气息消散。
微微颔首。
“武安君，果然未让我失望。”
他目光落下。
看向主殿前，那面如死灰的墨尘子，以及一众天工阁修士。
“墨阁主。”
陈曦开口，声音平静，却传遍全阁：
“嗔怒明王已伏诛。”
“你，还要执迷不悟？”
墨尘子浑身剧颤。
抬头。
看着空中那道青衫身影。
又看向手中那枚因明王陨落而开始龟裂的黑色佛印。
他忽然惨笑。
“执迷不悟……”
“老夫……还有选择吗？”
他猛地捏碎佛印！
黑气反噬，瞬间侵入七经八脉！
“阁主！”
众修士惊呼。
墨尘子口喷黑血，气息骤降。
却挣扎着，向陈曦方向，跪伏于地。
“天工阁墨尘子……愿降。”
“只求上帝……饶过我这些弟子。”
“他们……是被迫的。”
身后，三十余名真仙，三百余弟子。
皆跪倒在地。
一片死寂。
陈曦俯瞰众人。
文宫内，玄黄印记微动。
感应善恶。
片刻。
他缓缓开口：
“墨尘子，你虽有过，然心存悔意，最后关头未随魔头屠城。”
“死罪可免。”
墨尘子眼中泛起一丝希冀。
“但——”
陈曦语气转冷：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自今日起，天工阁封山百年，不得参与东胜任何势力争斗。”
“阁中所有与灵山往来之记录、阵法、器物，尽数上交。”
“你本人，废去金仙修为，重修正道。”
“可能接受？”
墨尘子闻言，沉默良久。
最终。
重重叩首。
“罪人……领命。”
他知道。
这已是最好结局。
陈曦不再看他。
目光转向远处。
一道血色流光，正破空而来。
正是白起。
“帝师。”
白起落地，抱拳：
“嗔怒明王已斩，星煞营折七人。”
他将那枚嗔怒佛种奉上。
陈曦接过。
佛种入手，内里狂暴意念挣扎不休。
他掌心玄黄之气流转，将其封印。
“伤亡将士，厚恤。”
“此佛种，我会以薪火净化，炼入帝基，反哺星煞营。”
白起眼中闪过感激：
“谢帝师。”
陈曦摆手。
看向西方。
灵山方向。
“大自在尊者连失嗔怒明王、天工阁两枚棋子。”
“接下来……”
他眼中星辰轨迹闪烁：
“该亲自下场了。”
白起血眸一凝：
“帝师，要上灵山？”
“不急。”
陈曦转身，青衫拂动：
“先回玄铁城，稳固东胜局势。”
“待龙脉彻底归序，帝基圆满——”
他踏云而起：
“再上灵山，与他了断。”
白起、姜榆罔、魏征等人，紧随其后。
天工阁渐远。
晨光破晓。
云海鎏金。
一场风波暂息。
而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陈曦负手前行。
神色平静。
文宫内，帝道金丹虚影，又凝实一分。
距离真正丹成。
不远了。
他心中无惧。
唯有四字：
稳步行之。